“妈……”江尧和叶嘉凌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不出意外地,此情此景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裴若芸和凌海姗的面前都放着满满一杯茶水,没有丝毫热气,看来已经坐了一会儿了。
江尧和叶嘉凌鞋都没换,带着满身的酒气,坐到了沙发上。
刚刚还是微醺的状态,现在酒精瞬间烟消云散。
不祥的预感。
很强烈。
叶嘉凌紧张地握拳,心里砰砰直跳。
江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挤出一个笑容。
裴若芸沉着脸问:“江尧,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尧拿出手机看了看,“上课静音,忘记调回来了。”
“叶嘉凌!为什么不告诉我?”凌海姗看着叶嘉凌质问道。
叶嘉凌发出很小的声音,“告诉你什么?”
“你说什么?”凌海姗指了指江尧,一脸愤怒,“你不知道他的身世吗?”
“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只说他的父母是初中老师?”
江尧注视着凌海姗的怒容,说道:“是我让她别说的,这件事本来也没几个人知道。”
裴若芸手指敲了敲桌子,“江尧,你别说话。”
凌海姗接着对叶嘉凌说:“中午的时候我去找过你爸,才知道林清辉欺负过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叶嘉凌低下头:“怕你担心。最后也没事。林清辉刚拽到我的胳膊,我就被江尧救下了,我还砸破了林清辉的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凌海姗要坐在江尧的房子里,提起林清辉的事情。
凌海姗说:“你就没想过,你爸不让你和林清辉在一起是为什么吗?”
“和我爸有什么关系,那种人渣,谁会想和他在一起?”
“你不懂!”凌海姗很激动,“哪怕林清辉是个正人君子,你爸和我,也不会同意的。
你不能嫁进林家,林清辉不行,江尧也不行。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你们俩趁早分手吧,不要浪费感情。”
叶嘉凌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你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凌海姗快走几步,来到叶嘉凌身前,拽住她的手,“走,跟我回家。”
叶嘉凌另一只手攥着江尧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走!有什么事情你就在这儿说清楚!”
江尧站起来,挡在叶嘉凌身前,“阿姨,你想说什么,我们就心平气和地说,吵闹解决不了问题。”
他又看向裴若芸:“妈,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呀。”
裴若芸叹了口气,“和孩子们说清楚吧。”
凌海姗收敛起脸上盛气凌人的表情,摸着叶嘉凌的头,“嘉凌,走,跟妈妈回家。”
“阿姨,我妈不肯说,你说吧,你们到底聊什么了?”叶嘉凌言辞恳切。
江尧附和,“妈,你就说吧。”
裴若芸喝了一口水,陷入长久的回忆:
“1989年,林仁强走私的货轮在码头爆炸,船上的人四死七伤,裴若海当了替罪羊,揽下了全部的罪责。”
江尧问:“这事我知道啊,这和嘉凌有什么关系?”
裴若芸说:“那场爆炸的始作俑者,是叶志坤。”
江尧和叶嘉凌一头雾水,等着裴若芸继续说。
裴若芸接着讲述:“那艘船,是裴若海和叶志坤共同押送的。
他们平日在社团里是最好的兄弟,黄金搭档。
可那天,船靠岸码头,船上的人在清点货物,他们两个上岸,发生了争执。
叶志坤情绪激动,朝裴若海开了一枪。
子弹没有击中裴若海,阴差阳错,引爆了船上的汽油桶。
火光滔天,动静闹得很大,林仁强只能选一个人顶罪。
刚开始,那些受伤的兄弟都指认了叶志坤。”
江尧问:“那怎么最后是我大舅……”
凌海姗接着说:“叶志坤当时就跑了,我怀着嘉凌,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林仁强把我们抓了起来,逼他出现。
让叶志坤的小弟想办法给他带话,两天不出现,就开始剁手指,一天一根。”
叶嘉凌不想听这些打打杀杀的故事,“所以你见识了林仁强的心狠手辣。所以你不让我和江尧在一起,就是这样的逻辑?”
“这算一个原因,可不仅仅因为这个,我从没和你说过。”
凌海姗眼睛红了,接着说道:“嘉凌,其实你还有个哥哥,大你三岁。
当时他病重,一直在医院救治,就在林仁强囚禁我的第二天,他死了。”
叶嘉凌心里一颤,她从没听父母提起过这件事。
“是……林仁强害死他的?”
凌海姗轻轻摇摇头,“不是。他当时确实病得很重,时日无多。
可是因为林仁强,我连他最后一眼都没见到!他临死的时候,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妈妈!
等我被林仁强放出来,他已经是一个小小的冰冷的尸体,等待土葬的吉日。
你现在,要我和林仁强结为亲家?
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不让你认识林家的人?
靠近他们,只会变得不幸!”
叶嘉凌说:“可是江尧不一样啊,他是……”
她想说江尧是私生子,他和林仁强之间交集很少,他和林清辉不一样。
但裴若芸在旁边,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凌海姗咄咄逼人:“有什么不一样?这栋房子是谁的?门口的豪车是谁的?”
叶嘉凌不想和她吵架,问道:“那为什么我爸最后没事?反而裴若海坐了牢……”
裴若芸说:“叶志坤不得不回来,和裴若海一起去找林仁强。
结果裴若海主动和林仁强说,他愿意替社团坐牢。
因为林仁强承诺的是,最多两年就出来了。谁想到半年后,他死在了狱中。”
江尧感到匪夷所思,“我大舅,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因为他和叶志坤是什么「黄金搭档」?可是他们都拔枪相向了。”
寂静的空气中,裴若芸看向了凌海姗。
凌海姗掏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是我害了他。
林仁强把我关在了地下室,裴若海来看我。
我求他,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我已经死了一个孩子,肚子里的嘉凌不能没有爸爸。
两年就能出来,只有两年。
他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出来之后在社团的地位又能上一个台阶。”
江尧说:“然后他就听了你的?凭什么?”
凌海姗不说话了。
裴若芸面沉似水,“他们两个有过一段……婚外情。”
“什么?”江尧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你说我大舅,裴若海,和嘉凌的妈妈?”
裴若芸点点头,回忆着,“你大舅想上位,也想赎罪,更想还凌海姗的情。
所以他答应了凌海姗,当着社团所有高层把事儿揽了下来。
我去求林仁强,救救他吧,换个人吧。
林仁强说,事已至此,不能再改。
我心灰意冷,才选择离开他。
凌海姗,我曾经固执地恨着你,要不是你求裴若海,他不会去坐牢的。”
“我……我不知道他会惨死在监狱里……”凌海姗带着哭腔说。
裴若芸说:“今天我才知道,嘉凌是你的女儿,是叶志坤的女儿。怪我,她的名字,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所以……”叶嘉凌眼含热泪看向裴若芸,“裴若海替我爸坐了牢,所以他才会死,您记恨我爸,您也不同意我和江尧在一起?”
裴若芸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江尧情绪激动:“你们当年那些破事,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们还要背负你们的罪过吗?”
叶嘉凌问出了她最担心的那件事,“妈,我确定是叶志坤的女儿吧?”
凌海姗瞪大了双眼,吼道:“叶嘉凌!你在想什么!你当然是!”
说实话,叶嘉凌松了口气。
只要在伦理上没有障碍,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