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大!秦姑娘!”白若雪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扑到胖墩巨大的爪子旁。她颤抖的手指再次探向凌风的颈侧和秦雨柔的手腕,感受到那虽然微弱却依旧存在的跳动,才敢大口喘气,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导航仪!导航仪!快!生命体征扫描!毒素残留扫描!什么都扫!”
她捡起地上外壳裂痕更多、屏幕闪烁得如同接触不良的老电视般的算盘导航仪,手指沾着血污在键盘上狂按。
“嘀嘀…目标一:凌风。生命体征:极低。深度昏迷。本源枯竭。右臂贯穿伤(剧毒、魔气侵蚀)。多处内腑震荡。建议:立刻注入高能生命源力维持,否则…危。”
“目标二:秦雨柔。生命体征:微弱。深度昏迷。冰魄本源:枯竭。冰魄印记:完全碎裂。体内未知能量(冰蓝金丝):消散。‘万蛊蚀心散’毒素残留:1.7%。精神波动:无自主意识。身体机能:极度衰弱。建议:恒温环境维持,注入温和生命能量吊命,否则…危。”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宣判。
“危危危!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白若雪对着导航仪破口大骂,眼泪却流得更凶。她看着凌风那如同被抽空生机的枯槁面容,看着秦雨柔眉心那彻底碎裂、只留下一个淡淡冰痕的印记,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本源枯竭,印记碎裂…这几乎等同于武道根基被毁!即使能活下来…也…
“嘎…冷…秦姑娘…好冷…”胖墩巨大的金属爪子传来秦雨柔身体那刺骨的寒意,让它更加焦躁不安。它笨拙地试图用爪尖最小的那片指甲…去给秦雨柔“盖被子”,结果差点把凌风的胳膊戳个窟窿。
“胖墩!别动!轻点!再戳凌老大就真成筛子了!”白若雪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阻止这铁憨憨的“温柔”。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废墟的寂静。
“凌兄弟!白姑娘!胖墩!”蒙岳那如同洪钟、却带着明显虚弱和焦急的声音响起!
只见蒙岳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那身低级武官的号服早已成了破布条,勉强挂在虬髯戟张的魁梧身躯上。他左肩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最惨的是他那柄视若性命的破阵戟,此刻只剩下半截戟杆握在手中,巨大的戟刃部分不知去向,断口处还缠绕着丝丝缕缕未散尽的死气。
他拄着半截戟杆,踉跄着穿过废墟,看到胖墩爪心中昏迷的凌风和秦雨柔,铜铃般的虎目瞬间赤红!
“司徒烈那老魔呢?!老子要把他碎尸万段!”蒙岳怒吼,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碎…碎成灰了…嘎…”胖墩委屈地低鸣,巨大的金属爪子指向司徒烈最后湮灭的那片空地。
蒙岳顺着爪子看去,只看到一片焦土和空间扭曲的残留痕迹,连一丝魔气都感应不到了。他愣了愣,又看看昏迷不醒的凌风和秦雨柔,再看看胖墩这山岳般伤痕累累的金属巨兽,最后目光落在白若雪手中那闪烁不定的导航仪上,虬髯抖了抖,瓮声道:“…凌兄弟干的?”他实在无法把这惨烈现场和那个只剩半口气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凌老大…用手…把他…扣掉了…”白若雪眼神呆滞,还沉浸在凌风那“无剑”一击的震撼和茫然中,下意识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蒙岳:“???” 他看看自己的断戟,又看看凌风那并拢的手指,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练戟…是个错误?
没等蒙岳想明白,远处传来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快!奉先殿方向!”
“保护陛下!肃清魔氛!”
一队队盔明甲亮、虽然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但眼神已然恢复清明的御林军,簇拥着一架明黄色的龙辇,正快速穿过狼藉的宫苑,朝着奉先殿废墟赶来。
龙辇上,年轻的皇帝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曾经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后怕、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他身上的龙袍沾染了灰尘,袖口处有明显的撕裂痕迹——正是昨夜他摸索符牌的位置。他身边,温紫嫣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劲装,脸色凝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中紧握着一枚传讯符石。
龙辇在距离废墟数十丈外停下。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有些踉跄地走下龙辇。当他看到奉先殿那彻底化为巨坑、只剩下半堵青金石墙壁的恐怖景象,以及胖墩那山岳般狰狞的金属巨兽时,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褪尽。
“陛…陛下…”随行的老臣们更是吓得腿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温紫嫣强作镇定,目光扫过废墟,落在胖墩爪心中的凌风三人身上,看到凌风那枯槁昏迷的样子和秦雨柔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孔,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迅速被坚毅取代。她快步上前,对着胖墩爪心方向,深深一礼:
“凌大侠!白姑娘!秦姑娘!温紫嫣…代陛下,代金陵城百万生灵…谢诸位…力挽天倾,诛灭魔劫!”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废墟上。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复杂,也上前几步,对着凌风的方向,郑重地拱手躬身:“凌卿…诸位壮士…力挽狂澜,救社稷于危亡,救黎民于水火…此恩…此德…朕…铭记五内!”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那份感激却是发自肺腑。
“嘎?”胖墩巨大的金属脑袋歪了歪,看着眼前这群小不点,熔炉之眼中充满了不解。它现在只关心爪心里的两个人很冷、很弱,需要温暖和吃的。
白若雪总算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她看着皇帝和温紫嫣,又看看周围那些惊魂未定的御林军和官员,小胡子一抖,属于“奸商”的脑子瞬间活络起来。她抹了把脸,努力挤出一点“悲壮”的表情(虽然效果看起来更像牙疼),对着皇帝和温紫嫣,用导航仪扩音,声音带着“沉痛”:
“陛下!温大人!凌老大和秦姑娘为了诛魔,本源枯竭,性命垂危!胖墩…呃,这位神兽大人也身受重伤!魔劫虽平,但善后急需海量珍稀药材、顶级医师、还有…呃…修复宫殿、抚恤百姓的银子!户部…还有钱吗?”
她刻意加重了“本源枯竭”、“性命垂危”、“海量珍稀”几个词,目光炯炯地盯着皇帝和温紫嫣,意思很明显:救命之恩,得加钱!不对,是报销!
皇帝被白若雪这直白的“哭穷”弄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看了一眼奉先殿的惨状和远处化为焦土的宫苑,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凌风和秦雨柔,沉重地点点头:“白姑娘放心!凌卿与诸位壮士乃国之柱石,社稷恩人!所需一切,朕倾举国之力,也必当奉上!传旨!即刻起,太医院所有御医,听候白姑娘调遣!内库所有珍稀药材,任取任用!户部…开国库!优先拨付魔劫善后及凌卿疗伤所需!”
“嘎!药材!吃的!胖墩也要!”胖墩听到“药材”、“任取任用”,熔炉巨眼瞬间亮了几分,合成音都带上了期待。
“胖…神兽大人放心!管够!”温紫嫣连忙接口,看着这山岳般的金属巨兽,头皮有些发麻,但语气无比肯定。
很快,在温紫嫣的指挥下,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和太监们迅速行动起来。担架被小心翼翼地抬到胖墩巨大的爪子旁。当御林军试图将凌风和秦雨柔分开时,却发现凌风即使在昏迷中,手臂依旧如同铁箍般死死抱着秦雨柔,掰都掰不开。
“这…”御林军统领看向温紫嫣。
温紫嫣看着凌风那枯槁面容上残留的血泪痕迹,又看看秦雨柔冰冷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叹一声:“…就这样,一起抬走。小心些,莫要再伤了他们。”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凌风紧紧抱着秦雨柔,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同被抬上了担架。蒙岳拄着半截戟杆,如同门神般护卫在旁,凶悍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让那些想靠近瞻仰“诛魔英雄”的官员们噤若寒蝉。
胖墩巨大的身躯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开始缓缓缩小。金属甲片摩擦收缩,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最终化为一只仅有三尺高、通体覆盖着暗金金属、头顶三根断了一截的小角、尾巴像个小锤子、熔炉之眼也缩小成两个冒着微弱七彩光芒的“小灯泡”的…金属小兽。它步履蹒跚地跟在担架后面,金属爪子笨拙地试图去够秦雨柔垂落的手,发出“嘎…冷…”的委屈低鸣。
白若雪则抱着她那伤痕累累的算盘导航仪,像护着命根子,一边指挥着御医和太监搬运“伤员”,一边嘴里飞快地碎碎念:“人参要千年份的!雪莲要天山的!灵芝要脸盆大的!还有那个…那个能补充本源的‘九转还魂丹’!先来十瓶!…什么?没有?没有不会去抢…呃,去买吗?!记陛下账上!…胖墩?胖墩你要啥?…哦,烤鸭?行行行!先来一百只!记户部账上!”
太医署,最深处、最安静、由重重阵法守护的暖阁内。
凌风和秦雨柔被安置在并排的两张暖玉床上。暖玉散发着温润的热力,滋养着他们千疮百孔的身体。数名须发皆白、气息沉稳的太医正围着两人,小心翼翼地诊脉、施针、调配药液,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凌大侠…本源几近枯涸,如同油尽之灯…右臂之毒与魔气虽被一股奇异力量驱散大半,但经脉寸断,生机微弱…此乃心神巨创、意志沉沦之兆…非药石可速愈,需以温和元力缓缓温养,辅以固魂安神之药…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全看天意造化…”为首的太医院院判,一位姓孙的老太医,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对着温紫嫣和守在一旁的白若雪、蒙岳低声说道。
他又转向秦雨柔,脸上忧色更重:“秦姑娘…情况…更为棘手。冰魄本源彻底枯竭,印记完全碎裂…此乃道基尽毁之象…体内仅存一丝微弱生机,被一股奇异龙气(皇帝所赠玉佩)与残留的微弱众生愿力吊住…那‘万蛊蚀心散’的余毒虽少,却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心脉附近…更麻烦的是…”孙院判顿了顿,压低声音,“老朽在其体内,还感应到一股极其隐晦、与龙气纠缠的…至寒之气…来源不明,似与本源无关,却又如影随形…此乃大隐患!”
“隐患?什么隐患?”白若雪急切地问。
孙院判摇摇头:“说不清…似寒毒,又似某种…血脉印记?只能暂以温和药物压制,徐徐图之。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至于武功…唉…”他长叹一声,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暖阁内一片压抑的沉默。只有胖墩缩小后的金属身躯,趴在秦雨柔的暖玉床边,用冰凉的金属脑袋轻轻蹭着她毫无知觉的手,发出低低的、悲伤的“嘎嘎”声。
蒙岳看着昏迷不醒的两人,又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右手(破阵戟只剩半截戟杆靠在墙角),虬髯抖动,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玉石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娘的!老子这破阵戟…算是彻底废了!”
白若雪看着凌风即使在昏迷中也未曾舒展的眉头,看着他紧握着秦雨柔冰冷手指的右手,又看看秦雨柔眉心那碎裂的冰痕和苍白如纸的脸,鼻子一酸,赶紧别过脸去。她抱起自己的算盘导航仪,屏幕的裂痕中,幽幽地映出暖阁外庭院里,那株被特意移植过来、由养魂木幼苗所化的奇异小树——月魂树。在夕阳的余晖下,小树的枝叶间,一丝微弱的七彩霞光,正悄然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