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雪沫,狠狠灌入凌风因撞击而大张的口鼻,呛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失重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残存的神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龙骨残骸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凄厉尖啸。视野中,被撞穿的溶洞穹顶窟窿迅速缩小、远离,下方,一片被皑皑冰雪覆盖、死寂无声的巨大山谷,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抓稳——!!!”
白若雪撕裂般的尖叫被狂风吹散,但凌风残存的意识如同绷紧的弓弦。他死死箍紧怀中冰冷的身躯,仅存的右手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本能,五指如铁钩般深深抠进身下扭曲龙骨的缝隙里!九阳真罡早已枯竭,此刻全凭一股意志硬撑。
轰隆——!!!!
龙骨残骸如同失控的陨石,狠狠砸进了山谷边缘厚厚的积雪层中!巨大的冲击力掀起漫天雪浪,如同白色的海啸般向四周席卷!沉重的龙骨在雪地里犁出一道数十丈长的深沟,最终卡在一堆嶙峋的黑色冻岩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彻底不动了。
雪浪平息,死寂重新笼罩山谷。
“咳…咳咳…”凌风被埋在冰冷的雪沫里,剧烈的咳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艰难地抬起头,抖落头上的积雪,第一时间看向怀中。
秦雨柔依旧昏迷着,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细碎的冰晶,苍白的脸庞在雪光的映衬下近乎透明,只有眉间那枚淡蓝的冰晶印记,在冰雪中似乎更显幽冷。微弱的呼吸如同游丝,好在并未断绝。凌风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丝,却依旧沉甸甸地压着。
“嘎…呸呸呸…胖爷…吃了一嘴雪…”旁边雪堆里一阵蠕动,胖墩挣扎着拱了出来,焦黑光秃的身体沾满了雪沫,像个刚出锅滚了糖霜的煤球。它小爪子胡乱扒拉着脸上的雪,绿豆眼茫然地四下张望,“这…这是哪?有…有烤火的地方没?嘎…冷死了…”
“死胖子…你…你还活着…真是祸害遗千年…”另一边的雪堆被机关臂顶开,白若雪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机关臂冒着细微的青烟,显然刚才的撞击让内部线路又出了点问题。她顾不上自己,踉跄着扑向龙骨残骸,“秦姑娘!凌老大!你们怎么样?”
“暂时…死不了。”凌风声音嘶哑,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扯到内腑伤势,一阵钻心的疼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刚才抠进龙骨缝隙的手指,指甲翻裂,血肉模糊,此刻被冰雪一冻,更是刺骨地疼。
“别乱动!”白若雪赶紧过来,小心翼翼地帮凌风挪开压在腿上的半截断裂缆绳。她看着凌风惨白的脸色和嘴角未干的血迹,又看看他怀中毫无生气的秦雨柔,眼圈忍不住红了。“怎么办…萨迪克没了…船也没了…秦姑娘她…”
“先离开这里…找个避风的地方…”凌风喘息着,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冰雪山谷。四周是陡峭高耸、覆盖着万年冰雪的黑色山壁,如同沉默的巨人俯视着谷底。寒风在谷中呜咽盘旋,卷起细碎的雪沫,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与肃杀。胖墩投射的星图坐标指向这里,天机城,就在这片死寂之中。
“嘎…胖爷走不动了…”胖墩瘫在雪地里,小爪子抱着光秃秃的肚皮瑟瑟发抖,“冷…鳞片…也冻僵了…”它胸口的青铜鳞片在冰雪中显得更加黯淡冰冷,那些曾经扭曲的符纹彻底隐没,如同死物。
白若雪咬咬牙,用还算完好的那只机关臂将胖墩拎起来,塞进自己怀里的大口袋里,只露出个秃脑袋。“凑合暖和点!省得你冻成冰雕还得扛着你!”她又检查了一下龙骨残骸,核心部分扭曲得厉害,但勉强还能当个雪橇。“凌老大,你护着秦姑娘坐稳,我拖你们走!”
凌风点点头,没有逞强。他小心地将秦雨柔在龙骨凹陷处安置好,用残存的、还算干燥的布片尽量裹紧她冰冷的身躯。自己则坐在她身前,用身体为她挡住凛冽的寒风。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伤势,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
白若雪将牵引光束缠在腰间,另一头固定在龙骨上,深吸一口气,开动机关臂的驱动核心。齿轮咬合发出沉闷的嗡鸣,沉重的龙骨在雪地上缓缓移动,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沉默在冰雪山谷中蔓延。只有机关臂的嗡鸣、龙骨刮擦雪地的沙沙声,以及胖墩在口袋里偶尔发出的、带着回音的哆嗦:“嘎…冷…烤火…”
凌风的目光落在秦雨柔苍白的脸上。她微蹙着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承受着某种痛苦。那声威严的“吾女”,那决绝的“滚开”,还有最后耗尽力量将她推出漩涡的母亲残魂…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夜无月被魔种挟持投入巨门的决绝身影,更是在他脑海中反复灼烧。
“雨柔…我一定会找到你母亲…也会把无月带回来…”凌风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刻骨的决绝。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拂去秦雨柔睫毛上的冰晶,指尖触碰到她冰冷的脸颊。
就在这时!
昏迷中的秦雨柔,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那冰冷的、被凌风拂过脸颊的手,竟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抬了抬,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凌风放在她颊边的手背。
冰冷!刺骨的冰冷!
但在这冰冷的触感中,凌风却猛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寒流,如同冰封泉眼中渗出的一缕清泉,顺着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悄然流入了他体内!
这股寒流并非攻击!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包容,瞬间抚平了他体内因强行催动九阳真罡和重创而躁动欲焚的灼热与剧痛!那如同被火炭灼烧的五脏六腑,在这股精纯寒流的浸润下,竟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清凉与舒缓!破碎的经脉仿佛被温柔的冰丝包裹、滋润,疼痛大为缓解!
“这是…”凌风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相触的手。秦雨柔依旧昏迷,眉心的冰晶纹路却似乎因这无意识的接触而微微亮了一丝,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湛蓝微光。她微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少许,冰冷的身体仿佛也因这丝力量的流转而回暖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冰魄本源之力?在无意识地为他疗伤?
“凌老大?你怎么了?”前面拖拽龙骨的白若雪察觉到凌风气息的变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她看到凌风脸上痛苦的神色似乎缓和了许多,气息也平稳了些,不由得一愣。
“没事…”凌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感受着体内那丝精纯寒流带来的舒缓和秦雨柔指尖微弱的回应,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冰冷的心田。“继续走。”他低声道,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
白若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依旧昏迷的秦姑娘,嘟囔了一句:“神神秘秘的…”继续开动机关臂。
龙骨在雪地上缓缓前行,碾过厚厚的积雪。
口袋里的胖墩似乎暖和了点,小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凌风放在秦雨柔颊边的手,又看看秦雨柔眉间那点微弱的蓝光,绿豆眼眨了眨,突然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嘀咕道:“嘎…凌老大…偷偷摸秦姑娘脸蛋…羞羞…”
“死胖子!你胡说什么!”白若雪在前面听得真切,气得差点把机关臂的驱动杆掰断,回头怒吼,“再胡说八道把你扔出去喂雪狼!”
凌风:“……”
他低头,看着秦雨柔依旧冰冷苍白的脸庞,感受着手背上那微弱却坚定的冰冷触感,以及体内缓缓流淌、抚平伤痛的精纯寒流。夜无月跳入巨门的决绝身影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似乎被这冰冷的温柔悄然包裹,沉淀为更深沉、更坚定的力量。
前路依旧冰封,危机四伏。
但指尖传来的冰冷,和心底悄然滋生的那一丝暖意,如同雪谷中悄然绽放的冰莲,无声地诉说着:希望,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