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正思忖着,如何趁热打铁与忠顺王加深关系,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几名身着明光铠的禁卫甲士拦在路中,腰间佩刀寒光凛冽,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可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陆铭?”为首一名甲士沉声问道。
陆铭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拱手道:“正是本官,不知几位有何指教?”
那甲士侧身让开,只见一名身着绛紫蟒袍的中年宦官缓步上前,手持拂尘,面容白净,目光深邃。陆铭认得此人,正是掌宫内相戴权,宫中权势滔天的人物。
戴权微微一笑,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陆指挥使,圣上要见你,跟咱家走一趟吧。”
陆铭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躬身道:“下官遵命。”
戴权点点头,转身在前引路。陆铭跟在他身后,心中思绪翻涌。圣上为何突然召见自己?莫非是栖云楼的案子惊动了宫中?还是忠顺王在圣上面前提了自己?
一路无话,穿过重重宫门,陆铭被带到上书房外。戴权停下脚步,低声道:“陆指挥使在此稍候,咱家进去通禀。”
陆铭站在廊下,抬眼望去,只见上书房的匾额金光熠熠,两侧雕龙画凤的廊柱气势恢宏。殿内隐约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气,令人心生敬畏。
不多时,戴权掀帘出来,低声道:“陆指挥使,圣上宣你进去。”
陆铭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上书房。殿内陈设极尽奢华,地上铺着织金地毯,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案几上摆着精致的青铜香炉,炉中燃着上等的沉水香。
崇平帝正坐在紫檀木御案后,手中握着一卷奏折,目光深邃而威严。
陆铭不敢多看,连忙上前跪拜:“臣南城兵马司指挥使陆铭,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放下奏折,抬眼打量陆铭,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就是陆铭?抬起头来。”
陆铭依言抬头,目光低垂,偷瞄了一眼,发现崇平帝年约半百,颇具威严。嘴上不忘恭敬答道:“回陛下,臣正是陆铭。”
崇平帝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栖云楼的案子,朕本欲冷处理。没想到你接手后处理得不错,忠顺王和李相府那边,都没闹出什么乱子。”
陆铭心中一松,连忙道:“臣不敢居功,皆是陛下圣光烛照,臣方能顺利结案。”
崇平帝轻笑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年纪轻轻,倒是会说话。朕听说,你是辽东义州卫所军户出身,因与贾家有亲投奔而来,也算是勋贵子弟吧。”
陆铭心中凛然,知道这句话不好回答。崇平帝虽为皇帝,但其上还有一太上皇。原本太上皇病入膏肓,匆匆传位给崇平帝后,不料病竟然好了,近几年还越发矍铄。
崇平帝因此虽登基多年,但朝政太上皇还多有插手。四王八公等勋贵因与太上皇关系密切,如今也越发骄纵,崇平帝有心整治管束,却也因太上皇念旧而动弹不得。
但崇平帝想整治大周勋贵的想法,却是实坚定无疑的,红楼里贾家的衰败除了自身腐烂,跟崇平帝也有直接关系。
思及此处,陆铭深知站队的重要性,恭敬答道:“回陛下,臣勉强算勋贵子弟,但勋贵子弟更应用心为陛下效力,否则也不配继续享受皇恩。”
崇平帝面无表情点点头,但却话锋一转:“好,果是我大周栋梁,你先退下吧。”
陆铭心中一紧,不知道答的是对是错,叩首道:“臣告退。”
退出上书房后,陆铭长舒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透。戴权走上前,低声道:“陆指挥使,圣上对你寄予厚望,可莫要辜负了。”
陆铭郑重道:“戴公公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
戴权微微一笑,拍了拍陆铭的肩膀:“走吧,咱家送你出宫。”
陆铭跟在戴权身后,心中却翻涌着无数念头,却不忘腰间掏出一块李昭送的美玉孝敬给戴权,收获戴权赞赏目光。
另一边,见陆铭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崇平帝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片刻后,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忠顺王缓步走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皇兄,臣弟推荐的人,可还入得了您的眼?”忠顺王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
崇平帝转过身,目光落在忠顺王身上,淡淡道:“心思玲珑,行事果决,确实是个可用之才。不过……”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你推荐他,当真只是为了替朕分忧?”
忠顺王神色不变,笑道:“皇兄明鉴,陆铭此人,虽勉强算是勋贵之后,但与京中各大世家并无深交。他父亲当年在辽东剿灭白莲教有功,却因出身不高,始终未能跻身上流勋贵圈子。这样的人,既熟悉勋贵圈子,又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正是一把快刀。”
崇平帝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说得不错,朕这些年一直想整顿勋贵,却苦于无人可用。陆铭的身份,的确非有便利之处。”
忠顺王上前一步,低声道:“皇兄,陆铭虽不错,但是五城兵马司衙门太小,反而限制了陆铭发展,若改调为其他官职,必能有更大用武之地。届时,皇兄便可借机重新洗牌,将那些不听话的勋贵一一拔除,父皇的手也不会伸的这么长了。”
崇平帝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勋贵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陆铭这把刀,用得好了,可斩乱麻;用不好,反倒会伤及自身。”
忠顺王微微一笑,语气笃定:“皇兄放心。陆铭此人,心思缜密,行事谨慎。臣弟已试探过他,他对勋贵并无太多好感,反倒对皇兄忠心耿耿,只要稍加引导可堪大用。”
崇平帝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为何如此看重他?莫非因为他是史太君的远亲?我知你因与贾家老国公不睦,一直反感贾家。”
忠顺王摇头笑道:“臣弟厌烦贾家是一方面,重要的是皇兄不是也想拿贾家开刀吗。荣、宁两座国公府在勋贵中好大荣耀,但后人却庸碌无能,连在朝廷任要职的都没有。”
崇平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如此,朕便拭目以待。不过,你要记住,若陆铭首鼠两端,绝不手软。”
忠顺王躬身道:“臣弟明白,皇兄放心,臣弟定会暗中盯着他,绝不会让他脱离掌控。”
崇平帝点点头,挥了挥手:“去吧。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谨慎行事。”
忠顺王恭敬退下,走出尚书房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低声自语道:“陆铭啊陆铭,你可莫要辜负了本王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