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之上,巍然矗立的颍川一号如巨兽般横亘在襄阳东南方的水面。这艘在颍川完成组装的钢铁巨舰,现下正承载着以陈蒨为首的诸多大齐重臣,在粼粼波光中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无帆无桨的庞然身躯在江水中巍然不动,冰冷的铁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血光,仿佛来自九幽的洪荒巨鳄。
楚国的水师在面对这前所未见的钢铁怪物时,恐惧便如瘟疫般在战船间蔓延。
女墙上的弓弩手们仰望着这超出认知的战争机器,手中箭矢纷纷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人甚至双膝一软,跪倒在箭垛旁喃喃祷告。
“整军!迎敌!”扬武将军,夏口督桓夷的怒喝如惊雷炸响。五十余艘楼船、蒙冲、斗舰上战鼓骤起,声震云霄。
雕刻着狰狞兽首的撞角劈开浑浊的江水,数以万计的火箭如遮天蔽日的蝗群,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掠空而起,向着铁甲舰的方向快速逼近。
然而这壮观的攻势在这铁甲舰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密集的火箭在铁甲上迸溅出零星火花,旋即无力地坠入江中。
颍川一号上的巨型主炮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炮口突然喷吐出烈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让汉水都为之战栗。
楚军首当其冲的楼船,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轰然解体。三重楼阁如纸糊般坍塌,粗壮的桅杆在空中断成数截,燃烧的船帆裹挟着士兵坠入江中。
冲击波将与其临近的战船推得东倒西歪,木屑与残肢在猩红的水面上漂浮,曾经纵横长江的巨舰转瞬便成了漂浮的残骸。
余下的楚国战船上,士卒们纷纷跪倒甲板,士气全无,对着这不可战胜的钢铁怪物叩首不止。桓夷手中长剑“铛”地坠地。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望着江面上燃烧的旌旗残片,终于无力地挥手下令鸣金收兵,撤退以避敌锋芒。
驾驶台内,柳言昱远眺仓皇北顾的楚国水师,不禁连连拍手叫好。
“魏公,楚军大败,咱们不趁此良机去追击吗?”
陈蒨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崔绍谦,转过头来耐心为其解释道:
“不追,跟对面打,一方面是咱们算经济账划不来,寡人要是再算上用电成本的话,刚才打出去的那一发炮弹的造价,和等重量的黄金差不多都是一个价了。
还有一方面是船上带的无烟煤和弹药可不够追到夏口灭了他们后,在撤回来的量。这船现在用的都是先前就造好的存货,现造现用那产量可跟不上。
所以能威慑住楚军,使他们不敢北犯,那就算完成任务了。”
话音刚落,李萧然便挠着头,不解问道:
“既然产量跟不上,那为何不扩大生产线呀?”
鉴于李萧然总能问出些令人两眼一黑的问题来,所以这次陈蒨在回答他前,抬手就是一个暴栗敲在了他的头上。
“萧然你他妈不食人间烟火是吗?扩大产线要钱啊!你现在让寡人他妈去哪给你弄钱去扩大产线?眼下又要修铁路,又要挖运河,还要在金融、医药、农业等领域上进行革新……
这一个个的可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国本级工程,虽然投入产出比极高,但现在可个个都是吞金兽。就这造铁甲舰的钱,还是我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扣出来的呢!”
李萧然捂着额头,小声嘀咕道:
“我就随口一说嘛……”
崔绍谦立于一侧,始终缄默不语,凝神观察。待主炮缓缓复位完毕,他方才沉吟道:
“魏公,这炮台的旋转速度太过缓慢了,若是单舰作战,无僚舰协防的话,恐难抵御赤马这类快船的近身袭扰。一旦被敌舰迫近,恐有掣肘之虞。\"”
“确实是这样的,理论上讲,这船上应当再装备些小型的速射炮或机关炮这类的,用于在中近距离进行灵活作战。
但是寡人手头上没有足够多的雷汞去制造底火,所以眼下就只能凑合用些铁火雷朝船下扔来近距离防御了。”
陈蒨刚解释完,张栎手持电文疾步入内,在陈蒨面前三步处站定,拱手行礼道:
“禀家主,刚刚收到征南将军赵储真急电,樊城已被攻克,现下反贼赵储予的残余贼军已经全部推入襄阳城内。”
“好,赵储真他干的漂亮!让舵手调头,咱们现在向襄阳进发!”
……
樊城外,战云密布,杀机四伏。征南将军赵储真亲率大军压境,旌旗猎猎,刀枪如林。
赵储真首先在樊城的的北、东、西三个方向上,架设起数十门臼炮,这些火炮以精准的角度排列,构成交叉火力网。
随着赵储真一声令下,臼炮轮番开炮,密集的霰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樊城东北、西北城角两侧延伸的城墙完全封锁。
霎时间,便使樊城的东北、西北两角,成为守备的真空地带。
城头的守军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压制打得措手不及,只能蜷缩在臼炮的火力覆盖之外,眼睁睁看着城外的齐军推着云梯,如履平地般抵近城墙,又如潮水般涌上了城头。
赵储真亲自披挂上阵,冲锋在前,所过之处血浪翻涌。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他便靠着活捉了守城的宗室子弟,伏波将军赵潋,并以其为质,彻底攻克了樊城。
“赵储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你他妈不得好死!你以为去给陈蒨当狗就能有好下场了吗?呵……等着吧,我和赵储予死后,他陈蒨下一个杀得人就是你!”
赵储真轻笑一声,鞋底重重碾在赵潋的脸颊上。
“你的牢骚还真是不少啊,我镇守襄阳近十载,打的楚寇是不敢北望!我就算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吧?
可赵家是怎么对我的呢?他们想让我死啊!连我的父王都想让我死啊!!就因为我不与他们狼狈为奸,甚至连我的妻女都不打算放过,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啊!
怎么当时没见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反倒是现在来指责我的不是?都说这柿子要挑软的捏,赵将军这是把我当软柿子喽?”
赵潋啐出一口血沫来,现在的他被打的全身都是软的,可就剩那张令人厌恶的臭嘴,还一如既往的坚挺。
“忠君保国……这是臣子分内之事!君要臣死,那臣就不得不死!”
赵储真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便继续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嗯哼,说的对啊!可你的君是大齐的皇帝,而我的君是陈家的家主,我们各司其职,各为其主,现在成王败寇,你输不起就开始对我人身攻击了?
没事,我不和你这个将死之人去计较。毕竟我在此处,是等着魏公来交代下一步的工作,而你嘛……自当是拜过魏公之后,就同你的九族一起,去下面向先帝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