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哥哥,我在这!你放开本宫,张栎!我的长孙哥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张栎对这颠婆公主的哭闹置若罔闻,他揪住司马浒的发鬓,硬是将她拖拽至太仓中,倒悬在房梁之上。
他心中明白,既然长孙甫已经洞悉了他的布局,那么晋廷方面亦必定有所警觉。
自己所占的太仓是重中之重,定会遭到内城晋军的疯狂反扑,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干,还不是在城外和那倒霉蛋驸马痛快嘴的时候。
太仓外,长孙甫不知是神智被毒药所影响,还是真的对司马浒爱的深切,当他目睹自己的妻子被张栎粗暴地拽入太仓之中,立刻怒火攻心,全然不顾紧随其后的禁军阻拦,便要冲进去和张栎拼命。
就在长孙甫快要奔入太仓之上弓弩手的射程内时,还是刘桓不顾生死,挺身而出将其给强行拉回,又派人先去向晋帝司马瀛禀明此处的情况,请求派兵增援。
刚在内城城墙之上慰劳完守城士卒的司马瀛,闻听刘桓遣使者急报的张栎叛变并已控制太仓的消息后,惊得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他忙派侍中陈泰与司隶校尉司马槊领羽林、虎贲二军一千五百人,与驸马长孙甫所部禁军汇合,一同夺回太仓。
而张栎在太仓内也没有闲着,他先带人将太仓里的屋舍拆除,加固四周墙壁。又将运粮的牛车围绕院墙首尾相连,形成第二道防线。再将火油与仓内的粟米堆积在一起,做好了若是等不到齐军救援,那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
不到一个时辰工夫,千余精锐的天子亲军便已在太仓之外列阵完毕。
张栎在太仓外墙上观晋军阵,不由露出轻蔑的笑来,哪怕是在军事上草包如他,都能一眼看出对面晋军显然是让文官带的队,在让外行指导内行。
实际情况也正如张栎料想的那般,被晋帝派来节制羽林、虎贲二军的陈泰与司马槊二人,此前从未有过任何领兵的经验。
更糟的是,这往往外战外行,那内战就会内行,对于如何攻占太仓,他们二人是毫无头绪,但在内斗争权,推诿责任的本事上,两人那可都是大了去了。
两位将领就军阵布设、攻城器械的选择,以及先锋与后应的安排,还有攻克太仓后功劳的分配等诸多事宜上,争论不休,自正午至黄昏,二人愣是一兵未发。
“将军,外面的晋军精锐已经原地驻扎数个时辰了,为何还没有向太仓发动攻击?”
张栎脸上流露出一副一切尽在其预料的神情来,向这位充满好奇心的心腹解释道:
“这不是晋国龟缩在蜀地后,这百余年来的朝堂特色吗,皇室与当地世家大族的朋党之争,正巧外面领兵的两人又无真才实干,自然是都不愿主动出击了。”
旋即张栎下令将拉车的牛宰杀两头,犒赏太仓内的全体心腹,并命其等轮班休息,做好待到夜间劫营的准备。
在经过长达半日的激辩之后,仓外晋军的两位主帅得出的唯一结果便是,若持续争执下去,将得不到任何结果。
最终,二人在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情况下决定待明早兵分两部,二人各自为政,每日清晨通过抓阄来决定,当日由哪一部的兵马去攻坚太仓。
可张栎显然是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当夜,他率领心腹,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渗透至晋军营地之外,放火烧营,陈泰与司马槊二人来不及逃跑被其斩于乱军之中。
此时,长孙甫已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刘桓只得将他紧紧背在背上,冒着熊熊烈火突出重围,同时在内城中收拢逃窜的残兵。
这一夜,在相互的踩踏与漫天大火中,丧命的晋军足有千余人,晋帝司马瀛无奈之下,只得再调直阁将军赵槐率最后一千人的生力军前来顶替先前战死的陈泰、司马槊二人,继续抢夺太仓。
这次面对有备而来的赵槐,张栎也没有了什么投机取巧的方法,只得力战死守。
赵槐搭设云梯引兵来攻十余日,每逢战事陷入胶着,他便会将长公主司马浒自房梁之上解下,拖至院墙之上,作为人质以胁迫晋军。
司马浒的出现起初还能让晋军有些畏首畏尾,但后面许是粮草压力越来越大的缘故,便再也顾不得其长公主的身份,幸得张栎提前准备的箭矢与火油充分,这才得以艰难守住。
经过十余日的艰苦攻坚,晋军所承受的损失,已使其无力再战。加之,内城的粮食储备已告罄,晋帝遂决定从城墙上抽调守军,继续向太仓发起攻势。
张栎眼见仓外的晋军越聚越多,而自己这边的箭矢早已所剩无几后,自知自己此次恐是凶多吉少,便让一名心腹携其亲笔书信潜出内城,将信带给陈蒨,而自己则领着余下的人与晋军做最后一博。
半个时辰过后,太仓的仓门终究未能承受连番的重击,在晋军冲车不懈的撞击之下,轰然倒塌。
张栎命人将火油泼洒在牛车之上,随即点燃,化为一道烈焰翻腾的火墙,以此屏退晋军,来为最后的搏命做好准备。
待火光消散之际,张栎率领亲信布阵成方,利用残余的牛车作为掩护,将晋军死死挡在了太仓之外。
此时,内外城骤然间回荡起震撼天穹的喊杀之音,张栎与赵槐均心知肚明,这无疑是齐军的主力再度杀至。
对张栎来说,齐军是他苦盼已久的王师,而对赵愧来讲,城外的齐军则是来审判他们的恶鬼。
“明公已至!赵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倒戈来降呢?”
“我们各司其职,各食其禄,各为其主,我晋的高官厚禄都未能让你忘记陈家对你的恩惠,动摇你对其的忠心,那你又怎么觉得我会背弃自己的国家呢?我赵槐纵是身死,毅不失为忠烈之鬼!”
“既如此,那便战吧!”
太仓的仓门极大限度地削减了晋军的兵力优势,使其难以展开阵势。然而,张栎所率的心腹人数却实在是少的可怜,当他在再次挥剑斩落一名晋军士卒的首级后,他最终还是未能逃离晋军长戈的锋芒,其只觉左胸一痛,便载栽倒在地。
目睹身旁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接连倒下,张栎心中犹如遭受了凌迟之刑,剧痛无比。他无暇顾及左胸那血流如注的伤口,挺剑再战,悍不畏死地迎击着如潮水般涌入太仓的晋军。
他已不知自己砍翻了多少人,只知道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直至体力耗尽,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张栎脚下的土地,他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站立。
耳边是齐军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他好像再一次的回到了那远在云中郡的故乡,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清……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