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玉跟在慕容恪身后，靠近人群。
城墙下，穿着麻布衣裳的两人正扯着脖子对骂。
“你儿子没屁眼！”
“老子生的是闺女，你儿子才没屁眼！”
“没听说过狗屎也能生孩子！你这粪坑里长大的玩意，离爷远点，臭死人了。”
“你娘了个腿的敢骂你爹？”
“阿呸！王八孙子！”
“你呸！”
“你呸！”
“呸呸呸……”
苏明玉瞪大了眼睛，她虽然也是在男人堆里待了两年，学了不少粗口，可脏的这么浅显，还互相吐唾沫的，她也是第一次听。
慕容恪拧着眉毛转过头去问蓉儿：“这就是你说的克制？”
蓉儿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呃……这已经算好的了。”
“刚开始，那群灾民还有些害怕神武军的，后来发现他们也不敢动手，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那边闹得比较厉害的是一个屠夫，他见神武军连兵器都未带，便主动挑事。
结果神武军里一个小兵自己往地上一躺，哇哇开始吐血。”
寒冰惊讶道：“这屠夫的内功竟如此厉害？”
苏明玉却噗嗤一笑道：“这世上哪里会有人的功夫可以做到隔空将人打出内伤？
我猜，八成是这叫吴铭的小兵自己耍无赖吓唬人。”
蓉儿看了苏明玉一眼，对这个宁王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没有什么好感。
但她见宁王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排斥，便也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位姑娘猜得没错。”
“吴铭倒地后，口吐鲜血。巧的是，他阿娘前几日就是咯血去世的，大夫说是痨症，会传染。
周围人煽动一下，那群难民马上退避三舍。
屠夫见状，气势就灭了一半。只能隔的老远骂神武军，骂王爷。
神武军也不是吃素的，这个正吐口水的，从军前就是凉州城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当初就是因为骂人太难听，把自己叔父给气死了，家人想磨磨他的性子才送来从军。
我去请王爷之前，他就在城门口骂人，这都一个多时辰了，看他这精神头，似乎还能继续……”
苏明玉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位神色淡定的宁王，他这神武军里都是些什么奇葩啊？
原以为凉州此行多么凶险，结果就这？
慕容恪挥挥手，只见寒冰走上前去，对着闹事的众人喊道：“宁王驾到！”
骂街、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
难民们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
“真的是宁王！原来宁王没走啊！”
寒冰用了几分内力继续喊道：“各位乡亲，你们不要着急。
宁王殿下出城是去给大家找粮食去了，如今粮食就在路上，稍后就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真的吗？我们有救了？”
屠夫闻言，提高音量道：
“你别骗我们了，如今北境哪里还有粮？怕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把我们城外这些人都饿死！
等朝廷的赈灾粮下来，我们也都死光了，好吃好喝都给城里人分去！”
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激动的百姓瞬间就炸开了锅。
“这怎么能行啊，我们哪里等的起？都快饿死了啊！”
“王爷这是要我们死啊！”
寒冰挥了挥手，试图压住百姓激昂的情绪：“诸位，真的假的，大家再等半个时辰就知道了。
若我所说有半句不实，要杀要剐虽你们处置！”
寒冰的身份，在场大多都听过，这样一说，他们便又放下心来。
屠夫咬着牙说道：“既然粮食就快到了，那王爷就先放我们进城。
反正有了粮食，大家就不怕了。这大冷天，有个遮蔽风雪的地方就行，乡亲们对不对？”
屠夫的话，引起了灾民强烈的响应。
苏明玉抱着双臂，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宁王自打来到凉州，依靠仁德之名吸引了不少北境的百姓前来投靠，原本人口不足8万的凉州，如今已经足足有15万人之多。
再加上最近涌入的那些灾民，恐怕如今城里至少有20万人。
要知道北境条件艰苦，即便是最为富庶的肃州，也不过只有区区12万人。
短时间内突然涌入这么多的人口，是很容易出大问题的。
如果宁王理智点，在城外搭建些临时的棚子，施些米粥就足够了。
只要保证城里城外的灾民都饿不死，凉州就不乱，甚至还能多撑几日。
至于这些人后续如何安顿，他大可以不必冒险硬塞进城。
因为城里容不下这么多人。
即便是他谋反需要招兵买马，也不敢做的如此的明目张胆。
这不是给自己加大难度嘛！
正在苏明玉盯着宁王作何选择时，却无意中瞧见屠夫的神色有些反常。
他眼神躲闪，又一直与其他人眉来眼去，这让苏明玉不得不仔细打量起来。
屠夫的手上有些粗厚的老茧。
他天天和刀打交道，手上有些磨痕也很正常。
可苏明玉本身就是学武出身，对这种老茧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拿砍肉刀的手，茧子大多长在拇指底和食指根部。
唯有练剑之人，茧子都在侧面，厚度也更深一些。
再看这位屠夫，和神武军也吵了半天了，依然声音嘹亮，中气十足。
这是一个饿了三天的灾民应该有的状态吗？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灾民！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苏明玉突然了然。
这个时候，谁会冒着风险煽动灾民闹事呢？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苏明玉看向慕容恪，只见他冷峻的脸上依然一副被欠了银子的样子，毫无察觉。
但那屠夫却已经将自己的身子隐匿在人流之中。
屠夫退到了人群的边缘，回头看到被百姓们困住的宁王和神武军，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突然，他感觉到脖子一凉，一把长刀贴着他的皮肤，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苏明玉用刀压着他不能动弹，屠夫心惊胆颤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苏明玉用刀在他的肩头用力一拍，这壮汉竟直接跪在了地上，只听“咔嚓”一声，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
一声惨叫响起，周围的视线渐渐看了过来。
苏明玉一脚压住屠夫，一边给慕容恪抛了个媚眼：“宁王殿下你别怕，这闹事的我给你抓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