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没什么事去看什么心理医生?”我站在父母面前盯着他们的眼睛倔强地说道。
“没得商量,非得让我们看着你把刀划到脖子上吗?!”我从没有从父亲脸上看到过那么严肃的表情,坐在父亲一旁的母亲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哭过。
“行了行了,明天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了。”姐姐从她房间里出来把我拽到一旁的沙发上,“你看看你这胳膊,不看一眼爸妈也不放心啊。”
“我......”我只是难受,不是傻,我现在的状态换谁来都很清楚不对劲,可万一要吃药,这又是一笔支出,谁知道这药多贵?
“行了,你劝劝你弟弟,我已经找人挂上号了,碘伏就在茶几抽屉里,你给你弟弟擦一下。”父亲叹了口气看向姐姐说道,“我和你妈先回屋了。”
说完父亲就和母亲回房间了,听到锁门的声音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从眼中流出,我低下头不想让姐姐看到我这副样子。
“好了好了,擦擦脸,没事,这学不上就不上了,你没看爸妈没提学校的事吗,明天去医院好好看看。
咱该吃药吃药,该配合治疗就配合治疗,能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咱家又不是出不起这钱。”姐姐抽了两张纸把我脸上的眼泪擦掉,随后拿出碘伏绷带将我胳膊上的伤口处理好,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我回屋了。”
话还没说完我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回到了卧室里锁上屋门。
我在床上靠在床头,双手抱着蜷缩起来的双腿,头埋在膝盖之间低声抽泣着,我从没想过我会变的如此......矫情,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花这药钱了?
就这么蜷缩在床上我逐渐停止了哭泣,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显然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感觉脸上有些发干,是眼泪干了之后的痕迹,走下床换了身衣服,洗完脸刷完牙走出房间看到父亲早就在客厅等着了。
“走吧。”父亲看到我从卧室出来叹了口气,带着我去了全市最大的心理精神医院。
说实话,心理医生的确很厉害,连我说没说谎都能看出来,当然,也可能是我掩饰的太明显了的缘故。
不过经过这一次和医生的交谈,我或许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来自朋友的变化,被自认为的‘朋友’背叛和欺骗,因为一些个例的影响逐渐封闭了自己,对和其他人交流相处产生恐惧,喜欢一个人待在一个小房间里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干。
对姐姐的愧疚,对儿时那枚‘镯子’的袖手旁观,这两份不同的‘愧疚’在我心中不断延伸。
对姐姐的那份‘愧疚’逐渐变成了如今的‘想让亲人都和现在一样好好生活,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
而因为那枚‘镯子’产生的愧疚,则逐渐化作一种......扭曲的心理。
我发现我渐渐地见不得‘苦难’了,无论是谁,如果有困难的话......我多多少少都想帮一点忙,如果没办法帮到他......我竟然会感受到愧疚,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这份愧疚因为在学校住宿的那几天,好像被我转移到了芽衣身上,好笑吧,仅仅只是因为一段时期类似的心理状态和经历。
我竟然会因为无法帮到一个虚拟人物感到......愧疚,呵呵,愧疚,无力我能理解,惋惜我也能理解,唯独愧疚......我真搞不懂我自己,呵呵......
这些所谓的‘愧疚’已经压垮了我,死亡......或许真的是解脱,至少不用‘愧疚’了。
从医院出来,我手中多了几盒药,几百块钱,一个月的量,听医生说以后可能还要加量。
“回家按时吃药,不用操心其他事,有爸爸呢。”走到车前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随后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到家......和妈妈说了一下医生怎么样,医院怎么样,爸爸对我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说让我多出去走走,我沉默着点点头,把这件事记到了心里。
后面......高一的上学期我都是在家里吃药度过,状态逐渐好转,房间里多了一堆芽衣的立牌、抱枕、徽章、画册、玩偶、手办等等。
我能发现我有些过于依赖这个‘精神支柱’了,但我没有办法,我找不到其他人了,心中的‘愧疚’因为类似的经历和她已经高度绑定,或许......我该出去走走?
这个想法从脑中升起,离过年还有几天,外面也开始热闹起来。
由于这半年我没怎么出去,最多就是在小区里走走,所以妈妈很轻易就放我出门了,还转给了我两千块钱,但还是让我早点回来。
“嗯?那儿怎么那么热闹?”我随便坐上一个公交车,一路没看导航没看有目的地,全凭心意随便走,我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现在已经七点了,天已经黑了,逛完这条街就回家吧。
这里的建筑风格十分复古,看样子像一条古街,在这条街的不远处好像是一个郊区,数不清的烟花在郊区的上空绽放,我好奇地沿着一条从古街延伸到那边的道路上走去。
“......嗯?我们这儿除了市福利院还有其他福利院吗?”我看着烟花升起的地方,好像......是一家孤儿院,但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福利院的大门敞开,里面的院子里张灯结彩,欢笑声不停。
我被笑声吸引不由朝里面走去,但很快一个小姐姐就拦住了我。
“你是谁?”那个小姐姐好奇地看着我,似乎在疑惑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我看到烟花好奇就过来看看,这里是......”我如实说道,随后侧过头去望向院子里,依稀能看到几个孩子互相追逐的身影。
“这里......算是我爷爷奶奶建立的孤儿院吧,对了,我爷爷奶奶不喜欢孤儿院这个称呼,在他们面前说福利院比较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叫秦若雨,你叫什么?”
“......墨尘星。”我一时被她的热情搞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问道,“这里......一般没人来吗?”
“何止是没人来,之前也有因为好奇过来的,但看到大门旁边‘福利院’三个字就都走了,自己走进来的你是第一个。”秦若雨苦恼地揉着头,“爷爷奶奶也真是,都退休了在家里养老不好吗,非得来开个孤儿院。”
“小雨!”一道严厉地声音传来,刚刚还在兴致勃勃地和我吐槽的秦若雨瞬间闭上了嘴低下头。
“你是......”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疑惑地看着我。
“路过看到烟花好奇来看看。”我说道,“我叫墨尘星,你就是她的哥哥吧。”说着我还看了秦若雨一眼。
“没错。”男人点点头,“我叫秦世昌,如果你对.....福利院感兴趣的话可以让小雨带你四处看看。”
“好嘞,老哥,交给我吧。”秦若雨听到秦世昌的话自信地拍着胸脯说道,“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先走就行,这里交给我了。”
“你别添乱就很好了。”秦世昌摇了摇头,又看了我一眼仿佛在确定什么,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出了福利院。
“走了走了,我带你参观一下。”秦若雨的词典里好像根本没有陌生人这三个字,一把拽起我的胳膊就朝院子里跑去。
靠近一些我看到两个老人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一只手扇着蒲扇,还有六七个孩子在院子里打闹,仔细一看我发现其中几个孩子身体都有些残缺,还没等我开口秦若雨仿佛知道我想说什么一样。
“那个就是我爷爷奶奶,他们退休之后拿积蓄开了这家福利院,这六个孩子就是这里全部的孩子了,老哥一开始是反对的,但还是没拗过爷爷奶奶。”秦若雨指着那两个老人说道。
“你和你哥......差了多少岁?”我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秦若雨,他们兄妹二人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同辈人。
“我22,老哥他32,孩子都八岁了。”秦若雨撇了撇嘴说道,“也就快过年了回来看看,平时来都不来。”
“平时就你在这陪着他们?”我有些诧异地问道。
“倒也不是,我也不怎么来,平时还要上班,也就周六周天或者节假日有时间的话来这待一会儿。”秦若雨摇了摇头,“对了,我带你认识一下他们。”
“爷爷奶奶!”秦若雨拽着我跑到二位老人面前,“他叫墨尘星,对福利院感兴趣过来......过来......”
秦若雨有些尴尬,刚才只想着介绍了,忘了该怎么介绍了。
“过来当志愿者的,不知道这儿......需不需要?”我看着周围凑过来的六个孩子突然开口问道。
“......”秦若雨和那两位老人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随后那位爷爷笑着起身抓住我的手,“孩子,需要,太需要了,我们这两把老骨头照顾孩子们越来越吃力了。”
“额......”我看了秦若雨一眼,感觉他们这一家子......都好自来熟啊。
“别这么看我,老哥他既然让我带你参观的时候看他表情我就知道他认识你,当然你可能不认识他。”秦若雨双手抱在身前撇了撇嘴,“要不然......”
“好了小雨,不早了,再不回去你爸妈应该要着急了。”一旁的奶奶打断了秦若雨的话。
秦若雨看到奶奶这么说嘿嘿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直接离开了,只剩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雨姐姐走了啊,我还想让雨姐姐看看我画的画呢......”周围凑过来的孩子们其中一个小女孩有些失落地看着手中的画。
“孩子,那么晚了,你不回家吗?”爷爷看着我问道。
“我......不着急,十点前回去就行。”我摇了摇头,“您和我说一下福利院的情况吧,毕竟以后还要来这儿上班呢。”
“好,先坐先坐。”爷爷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凳子放到我身边示意我坐下,那六个孩子好像也知道了什么一一站在了那个奶奶身旁。
“小雨那丫头应该已经和你说了,这家福利院是我和老婆子建起来的,孩子不多,但都是好孩子。”爷爷笑着看着我,“男孩随我姓秦,女孩随我老伴姓冷,两男四女,靠着我们两把老骨头的退休金日子也还能过。
就是老了,这些孩子大多数行动不便,或者是不能大量运动,所以一些打扫卫生的活儿都是我们干,但老了啊,越来越吃力了。”
秦爷爷说着还咳嗽了几声,“所以孩子,你平时想来的话过来看看,陪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唠唠嗑,或者帮忙照顾一下孩子,有事或者不想来的话也没事,至于工资......”
“不用了,都说是志愿者了,更何况......我也没事干。”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随后看向站在冷奶奶身旁的孩子们,“能和我介绍一下他们吗?”
“小翰,带着弟弟妹妹过来。”秦爷爷朝个子最高的一个男生招了招手,他带着其余五个孩子走了过来,秦爷爷摸着秦翰的头笑着说道,“这孩子叫秦翰,另一个男生叫秦钧,小翰有先天性的哮喘还有白血病,小钧......先天失明。”
说完秦爷爷又看向那四个女孩子,其中有一个孩子最为突出,因为她只有一条胳膊,“她叫冷琴,她的胳膊......是后天感染截肢的。”
随后他又指着手中拿着画的女孩,“她叫冷兰,先天性心脏病......”
“她叫冷瑶,她叫冷露,是我一块儿捡到的,去验过,亲姐妹,身体很健康,就是年龄小,都才四岁。”秦爷爷指着其余两个女孩子说道。
“......去医院看过了吗?”我听到秦爷爷的介绍沉默了,随后问道,“能治吗?”
“看过了,要不就是治不了,要不就是年龄小不适合动手术。”秦爷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能治的话我砸锅卖铁都得给他们凑齐手术费,可它治不了啊......”
那一晚我待到九点多,和秦爷爷聊了很多,知道他和冷奶奶一个月总共也就七千块钱,勉强管的上孩子们的饭,衣服什么的都是靠秦爷爷的孩子时不时打的钱买的。
回到家后我想了想拿出了自己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有两三万,我拿出一万明天准备送给福利院,应该能帮上忙吧......家里最近生意也好了很多,一万......应该没什么事儿。
后面几天我和孩子们逐渐熟络起来,我也告诉了爸妈我每天都去哪儿了,父亲的一句话让我愣住了,“世昌能力不错,经济方面你有问题可以问问他。”
我回过神来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没想到秦世昌竟然和我爸认识。
之后我一直到高三都没有再迈进学校一步,几乎都是在福利院度过,我也逐渐把孩子们当作我的弟弟妹妹,我逐渐将福利院当成了另一个家,并且......这里需要我,这使我感到一丝心安。
时不时带几身新衣服和一些好吃的给他们,我几乎把全部的心思放到了福利院中的这六个孩子身上。
在我17岁的时候冷兰心脏病突然爆发进了一次医院。
就在秦爷爷凑钱的时候我拿出剩余的压岁钱让冷兰在医院好好休息,不够我还有。
最后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从这之后我对冷兰更加照顾。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就在我离高考还差几个月的时间的时候,冷兰的心脏病又一次爆发了,很严重。
虽然医生一直说冷兰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手术,建议再等等,可现在的情况不手术也不行了,手术费......二十万,还没算后面的住院和医药费。
秦爷爷和冷奶奶听到这个数字没有什么情绪,显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秦世昌和秦若雨拿了六万,秦爷爷他们的积蓄还有十万,又找朋友借了一些,最后还差两万。
我回家把我的台式电脑卖了,再加上我这几年攒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勉强补上了这两万。
最后......很显然,冷兰没扛过去,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医院里冷奶奶的哭声和秦爷爷通红的双眼,秦世昌没有太多悲伤,秦若雨却是泣不成声。
我......我没哭,整个人很平静,我当时没有太多想法,只有‘如果......我在一开始来福利院的时候就拿钱让冷兰接受治疗,让她可以逐渐接受手术而不是被动去手术......’
呵呵,又是这种想法......冷兰已经走了,身为......哥哥,要照顾好妹妹,但显然,我没照顾好她......
我强压下这份对于冷兰的‘愧疚’,开始思考和冷兰差不多情况的秦翰该怎么办。
“小翰的病......白血病的治疗本就不易,更别说还有哮喘,如果病情恶化......费用不是一笔小数......或许......我能帮福利院开拓一条资金来源?”
这个想法一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可我能怎么赚钱呢,父亲的公司......我不想碰,我没有能力将其经营好。
我现在一年的药钱加上治疗已经过万了,我不想再给家里添负担了,公司......我想留给姐姐,我欠父母和姐姐太多了,并且......我想去陪陪小兰......
可除了父亲的公司,我还能借助什么?我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技术?
我在论坛上翻了半天,最终找到了一个貌似比游戏都赚钱的东西,并且还不需要我的经营策划能力,一开源什么都解决了,我只要挂个赞助的渠道就好,这个东西就是——游戏引擎。
这也和我学习的方向比较贴近,所以我一拍脑门就决定好了,就做这个。
一年的时间我没怎么往福利院跑过,一直闷在家里翻找各种资料,图形库、渲染引擎、物理引擎、音频引擎、数学库......在一年的时间里我一一将其编写出来。
如果正常进度肯定不会那么快,但这期间小翰的白血病突然恶化,这不由让我心中一紧,不眠不休地开始赶进度。
看着电脑上正常运行的引擎,我愣住了,之前那被压下的‘愧疚’在此刻爆发。
对那位当镯子的奶娘、对冷兰、对家人、对......芽衣,“如果有钱了......小翰应该能接受很好的治疗了吧......这辈子......有够失败的。
身为儿子没能从父亲手中接过这个家反而成为了累赘、身为一个弟弟没能站在姐姐身前反而想让姐姐保护我、身为哥哥明明可以让妹妹活下去但却因为一时的疏忽......
这个引擎......希望能让小翰活下去吧,也能让他们多换几身新衣服多吃点好吃的,福利院有钱之后就不愁没人帮忙了,只要肯出钱,会有人照顾他们的,倒是小兰......我自己照顾才放心啊......”
ps:咳咳,前世完结,节奏很明显加快了,万分抱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