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沉，将小河染成一条流动的血带。
花无心拄着一根粗树枝，每走一步，腹部的伤口就像被烙铁烫过一般。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前面有棵大槐树，我们在那歇脚。\"五叶一枝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轻得像一片羽毛。她的衣衫已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发髻松散，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花无心点点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们逃出猎人小屋已经有一会了，身后暂时没有追兵的动静，但两人都知道，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
槐树下积了厚厚一层落叶。五叶一枝花弯腰拾起几根枯枝，动作突然一顿，右手下意识按住了左肩。花无心眯起眼睛，看到她指缝间渗出一丝暗红。
\"你的伤怎么样？\"他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但是伤口没允许他这么做。
五叶一枝花侧身避开他的手：\"擦破点皮而已。\"她迅速用落叶盖住血迹，\"先搭个棚子吧，夜里露水重。\"
花无心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没再追问。两人默契地收集树枝，用藤蔓捆扎，不多时便在槐树旁搭起一个勉强能遮风的窝棚。月亮的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时，五叶一枝花突然晃了晃，扶住树干才没倒下。
\"我去找些吃的。\"她说这话时，嘴唇已经泛白。
花无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他们可能就在附近。\"
\"那总不能饿死。\"五叶一枝花试图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花无心松开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刀：\"我去。\"他走向河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腹部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肚皮往下流。
河水很浅，微光下能看到鱼影游动。花无心削尖一根长树枝，脱下外袍扎在腰间止血。他屏息凝神，将鱼叉缓缓探入水中。
第一条鱼上钩时，他差点叫出声来。伤口被牵动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里衣。第二条鱼挣扎得厉害，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河里。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伤口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刺。花无心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使不上力气。模糊中，他看到一抹绿色身影跃入水中。
\"你疯了吗！\"五叶一枝花把他拖上岸，声音发颤。微光下，她终于看清他腰间被血染红的布条，\"伤成这样还逞强！\"
花无心呛出几口水，勉强笑道：\"两条...够吃了。\"
五叶一枝花的手在发抖。她撕开他的衣衫，倒吸一口冷气——腹部下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已经泛白，边缘开始溃烂。
\"箭上有毒。\"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不早说？\"
花无心想回答，却一阵天旋地转。朦胧中，他感觉五叶一枝花扶他靠坐在树根旁，然后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敷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痛感顿时减轻不少。
\"五叶...花...\"他含糊地唤道。
\"别说话。\"她手上动作不停，\"这'青冥箭'的毒我能解，但你得忍着点疼。\"
花无心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是温热的液体流过皮肤。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五叶一枝花俯身靠近，发丝垂落在他胸膛，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好了。\"她长舒一口气，用撕下的衣料包扎伤口，\"毒血已经放出，一会儿我去找些草药...\"
话未说完，她突然身子一歪，倒在花无心肩上。花无心这才注意到她左肩的伤处已经发黑——同样中了毒箭，她却一直强撑着。
\"你这傻子...\"花无心轻轻揽住她，小心解开她肩头的衣衫。伤口比他的更深，周围皮肤泛着不祥的青紫色。他学着五叶一枝花的方法，用短刀划开伤口放毒血。
五叶一枝花在昏迷中闷哼一声，睫毛颤动。花无心动作放得更轻，将刚才她用的药草嚼碎敷上。晨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篝火升起时，两条鱼已经烤得焦香。花无心摇醒五叶一枝花，递过一条鱼：\"吃点东西，药效才发得快。\"
五叶一枝花慢慢坐起，接过烤鱼。两人沉默地吃着，只有篝火偶尔发出噼啪声。
\"为什么救我？\"花无心突然问，\"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追我。\"
五叶一枝花抬眼看他：\"那你又为什么替我挡那一箭？\"
花无心语塞。那天在猎人小屋，确实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五叶一枝花，自己却中了暗箭。
\"我欠你一条命。\"五叶一枝花轻声说，\"在忘忧谷，要不是你...\"
\"那是我自愿的。\"花无心打断她，\"况且你刚才已经还清了。\"
五叶一枝花摇摇头，突然伸手拂去他发间的一片落叶。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花无心注视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庞，心跳突然加快。
\"有人来了！\"五叶一枝花猛地站起，动作太急差点摔倒。花无心扶住她，同时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至少三个。\"他迅速踩灭篝火，\"能走吗？\"
五叶一枝花点头，却在他转身收拾东西时踉跄了一下。花无心二话不说，弯腰将她背起。
\"放我下来！你这样伤口会...\"
\"闭嘴。\"花无心低声喝道，背着她向河下游走去。五叶一枝花的身体很轻，发丝蹭着他后颈，带着药草和血的混合气息。
马蹄声越来越近。花无心闪身躲进一片芦苇丛，轻轻放下五叶一枝花。晨光下，三个黑衣人骑马沿河岸搜索，为首者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弓。
\"谁？\"花无心耳语道，\"看来他们是不是在找我们？\"
五叶一枝花身体一僵：\"不知道！或许是吧！\"
花无心捂住她的嘴。黑衣人已经下马，正在检查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其中一人拾起花无心丢下的染血布条，说了句什么。
\"待在这别动。\"花无心抽出短刀，\"我去引开他们。\"
五叶一枝花抓住他的手腕：\"你伤还没好！\"
花无心看着她焦急的眼睛，突然笑了：\"担心我？\"
五叶一枝花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含在舌下，能暂时压制毒性。\"她顿了顿，\"别死了，我还欠你一条命。\"
花无心将布包收入怀中，在她反应过来前，飞快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利息。\"
不等五叶一枝花回应，他已经窜出芦苇丛，故意弄出响声向河上游跑去。黑衣人们立刻追了上去。五叶一枝花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