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煌挥了挥手，那深红色的领域再次出现，无数绯红的粒子遮住了外界的视线，那只巨大野狼一瞬间再次紧张了起来。
李封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缓缓抬起手掌，掌心朝下虚按，示意自己并无恶意。见巨狼的戒备稍缓，他才弯下腰，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拍了拍蜷缩在地上熟睡的男人肩头。
“哈欠……天亮了？那正好，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男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里满是刚睡醒的慵懒。此刻夜浓如墨，领域内的绯红微光柔和不刺眼，他眯着眼适应了两三秒，视线渐渐清晰——可下一秒，所有的困意都像被冰水浇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咧个亲娘啊！”
一声破音的惊叫从他喉咙里炸开。离他鼻尖不足半尺的地方，正是巨狼那张布满褶皱的狼脸，森白的獠牙在红光下泛着冷光，混杂着腥气的温热呼吸直扑他的脸颊，几缕粗硬的银灰色鬃毛甚至扫过了他的额头。男人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你……你要干什么！”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双腿在地上疯狂蹬踹，屁股蹭着泥土拼命向后挪，后背重重撞在领域的红色屏障上才停下，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鬓发。
“你！你不是冒险者吗？快把它赶走！我命令你！”他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哆嗦，“我……我给你加钱！双倍！不，三倍！快把这怪物弄走！”
李封煌看着他魂飞魄散的模样，自以为和善地勾了勾唇角：“别急，我只是好奇，你身上带的一样东西。”
“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男人吓得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指着巨狼尖叫，“快把它赶走！你们再过来，我、我就喊人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他们会举报你的！你的冒险者生涯就到此为止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李封煌的笑容依旧，眼底却没了温度，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牢牢钉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身上，“你身上有件东西，吸引了这些生物。之前袭击你们商队的蜘蛛群，恐怕也是冲它来的。”
他向前半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所以，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啊？什、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男人眼神闪烁，慌忙转过身，手脚并用地想往领域边缘爬——只要出去，他就能大喊救命，总能引来其他冒险者。可他刚撑起身子，就觉得浑身像是灌了铅，每动一下都迟缓无比，像是陷在了粘稠的泥浆里。
李封煌并没有转身，而是朝后面挥了挥手，抬了抬下巴：“去吧，把那东西找出来。”
他站在原地等了两三秒，却见巨狼依旧杵在原地，只是歪着硕大的脑袋，深褐色的兽瞳里满是困惑，仿佛在说“你在叫我？”。
李封煌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低笑一声：“得，真把你当人使唤了……”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指，先点了点巨狼湿润的鼻尖，又指了指地上动弹不得、脸色惨白的男人，最后侧身让开半个身位，朝着男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巨狼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两秒，终于像是领悟了意图，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粗壮的后腿微微一蹬，庞大的身躯轻盈地一跃，稳稳落在男人面前。没等男人再次尖叫，它低头一口咬住男人的外套领口，锋利的牙齿轻轻一扯，“嗤啦”一声，那件还算体面的外套从右肩到腰侧被硬生生撕碎，露出里面那件沾满尘土的内衬。
巨狼甩了甩头，将撕下来的半片外套丢在地上，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按住布料，鼻尖在口袋的位置反复嗅闻、扒拉。很快，它从一个缝补过的内袋里叼出了两个巴掌大的深色小瓶子——瓶身布满细密的纹路，瓶口用软木塞封着，隐约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
李封煌伸出手，巨狼犹豫了片刻，便来到了李封煌的面前，把其中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随后它叼着另一个小瓶子默不作声的站立在原地，显然不想再把另一个也交给李封煌。
李封煌接过小瓶子，轻轻把瓶子的木塞打开了一条缝，下一刻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鼻尖萦绕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不是血腥，也非腐臭，却像一根冰冷的毒刺，直往人骨子里钻，透着股令人心悸的邪恶与躁动，仿佛连空气都因这气息而变得粘稠、不安。
他凝眸望向巨狼口中叼着的小瓶，透过瓶身仅有的半透明区域，清晰看到里面蜷缩着一团漆黑如墨的魂状物。那魂体黑得纯粹，仿佛能吞噬周遭所有光线，唯有边缘几处缠绕着暗紫色的幽光，像濒死的鬼火般忽明忽暗。更诡异的是，魂体并非浑圆，而是向四方延伸出四条扭曲的“边”，那些边缘时而蜷缩、时而舒展，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姿态怪诞又狰狞。
借着那抹微弱的紫光，李封煌甚至能看清魂体的动态：它在瓶中疯狂地扭曲、抖动，时而蜷缩成一团，时而又猛地伸展，撞击着瓶壁却无声无息，以极高的频率颤动，活像一个被困在牢笼里的绝望灵魂，正用最后的力气做着不甘的挣扎，每一次扭动都透着股深入骨髓的痛苦与怨毒。
李封煌指尖一动，迅速将软木塞按回瓶口，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下一秒，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便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方才的躁动与不安从未存在过。他甚至下意识催动右眼的死亡凝视之瞳，试图捕捉那气息的余韵，可瞳术扫过瓶身，却只看到一片虚无，连一丝一毫的残留都未曾留下。
“难怪……”李封煌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仅仅是一瞬间泄露的气息，就足以惊动方圆几公里内的所有怪物。”
他抬眼看向地面上仍在迟缓挣扎的男人，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褪去，只剩下彻骨的冰冷，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对方的伪装层层剖开。
“你是谁？”李封煌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回答我！”
感受到李封煌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男人打了一个哆嗦。
“这，这叫绝望之魂。这种现象时不时都就会出现一次，只不过大多数的时候，这个瓶子可以隔绝……”
李封煌上前一步，脚边的绯红粒子随之一颤，“为什么不早告诉所有人你带着它？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份自私的隐瞒，可能害死了多少人？”
男人瘫在地上，浑身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衬，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看着李封煌冰冷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厉鬼，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是一个客户让我带的！他给了我好多钱……足足是我这趟商队利润的三倍！”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濒死的哀求，“他、他特意嘱咐我，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还说……还说这东西可能有点危险，但只要一直盖紧木塞，就、就不会有事……”
他说着，双手死死抓着地上的泥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却不敢与李封煌对视，只能慌乱地瞟向一旁被撕碎的外套，
“我……我想着只是带个东西，就能多赚那么多钱，就、就没告诉任何人……我哪知道……哪知道这东西漏点气息，就会引来那么多怪物啊！”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摇头，可那躲闪的眼神、颤抖的语气，却暴露了他心底的自私——他不是不知道“危险”二字的重量，只是在巨额钱财的诱惑下，选择了刻意忽视，选择将所有人的性命都当成了自己谋利的赌注。
此刻他的辩解，在李封煌的耳中更像是在为自己的贪婪与冷漠找借口，每一个字都透着令他作呕的自私与罪恶。
李封煌的脑海中，地下蜘蛛洞窟的惨状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那些被粘稠蛛丝层层缠绕的躯体，早已被啃噬得面目全非，残破的肢体七零八落地散在洞窟角落，那些被掏空的身躯，干涸发黑的血迹在地面凝结成诡异的图案，每一幕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眼生疼。
当时看到那一幕的李封煌其实在心理也是大受震撼的，应用那些装备时产生的副作用恐怕也和他看到的景象产生的精神涟漪脱不开关系。他当时甚至都在怀疑，自己要是有一天真的返回了现实世界，他会不会得心理疾病……
不过好在李封煌的在内心深处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这里是游戏，这里是游戏，一切只不过都是虚假的游戏进程罢了……他这才没有被那一幕恶心的弄的精神失常。
若这瓶子里的东西，真是引来了所有怪物的祸根，那么眼前这个男人，这场屠杀的“帮凶”，甚至比那些仅凭本能撕咬的怪物更令人不齿——怪物的残忍源于天性，而他的罪孽，是被金钱熏黑了心窍后，对生命的刻意漠视与自私隐瞒！
“很好。”李封煌的声音冷得像冰，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我现在就想把你解决掉，让你去给那些死去的人陪葬，这会让我很舒心，帮我稳‘道心’……”
他俯身，眼神里的满是漠然，“不过，比起一时的痛快，你这一串游戏代码与贴图里藏着我想要的信息、关系到这东西的来历，还有一个我猜测的阴谋，显然这更有价值，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