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看，那便是江南顾家的小公子顾清言，”
赵知节腰弯得更低，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卖弄，
“顾家诗礼传家，这小公子更是才名远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擅舞艺。
您瞧这身段，这风姿...”
苏梦瑶的视线终于聚焦在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上。
顾清言确实极美。
身姿修长挺拔，薄薄的月白纱衣下，肌肉线条流畅而不贲张。
他旋转，腾挪，下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世家子弟浸润出的优雅风骨。
纱衣翻飞，恍若流云。
当他的舞步带着他面朝玉阶凤榻的方向时，苏梦瑶捕捉到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清亮的眸子，本该盛满江南的烟雨朦胧。
可此刻，里面没有半分迷离或谄媚，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那沉寂之下，是极力压抑却依旧显眼的倔强。
一种宁折不弯，被强行拖入这污浊泥潭却不肯同流的，无声的反抗。
苏梦瑶微微一笑，孤傲之人，这她熟悉啊，可惜苏梦瑶并不吃这套。
“停。”
苏梦瑶开口，整个凤寰宫猛地一滞。
乐师的手指僵在弦上，舞者们的动作定格在扭曲的瞬间，连那些捧着果盘蜜露跪在阶下的少年们都屏住了呼吸，头埋得更低。
苏梦瑶的目光锁住舞池中央骤然停下的顾清言。
“你，”
她抬起手，手指遥遥一点，
“过来。”
话音刚落，顾清言的身体几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那高高在上的女帝。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倔强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巨大的压力下，变得更加清晰，锐利。
他没有立刻动作。
两个玄衣太监无声的出现在他身侧，冰冷的气息瞬间笼罩。
顾清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挥开太监试图架住他的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月白纱衣衣襟，脊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
踏着光滑冰冷的琉璃地面，走向那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无边深渊的九级玉阶。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带着一种走向祭坛般的孤绝。
他终于停在玉阶之下，距离苏梦瑶只有一步之遥。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匍匐跪倒，只是微微垂首，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士子礼，姿态无可挑剔，却透着疏离的冷硬。
“草民顾清言，叩见陛下。”
声音清朗，没有一丝颤抖，却也没有半分温度。
苏梦瑶俯视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打量新奇猎物般的玩味。
“抬起头来。”
苏梦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顾清言被迫抬起头，目光与她对视。
那眼神里的倔强再也不藏。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苏梦瑶依旧微笑，欣赏着他眼中的火焰，有趣的很。
“告诉朕，”
“你...愿意待在这凤寰宫，做朕的玩物么？”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顾清言的心脏。
阶下阶上，无数道目光聚焦于此。
赵知节脸上的谄笑僵住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些跪伏的少年们更是抖如筛糠，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顾清言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看着苏梦瑶那双深不见底，只有残忍兴味的眼睛，
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最终化为一种玉石俱焚的绝望。
那清亮眸子里燃烧的火焰骤然爆开，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清晰的，一字一顿地砸在琉璃地砖上，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里，
“不！愿！意！”
三个字，瞬间炸开了千层浪。
赵知节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完了完了，推荐错了，这该死的顾家！’
阶下的秀男们发出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有人甚至惊恐地捂住了嘴。
舞池中那些凝固的身影更是摇摇欲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梦瑶却放声狂笑。
那笑容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满足感，
就在众人因为这诡异的笑声而心神剧震，尚未反应过来之际，
苏梦瑶出手了，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暴戾的优雅。
身体如猎豹般从软榻上弹起，宽大的玄黑袍袖带起一阵冷风。
右手五指并拢，带着千钧之力，精准无比的，狠狠的扼住了顾清言纤细的脖颈。
“呃...！”
顾清言所有的嘶吼和愤怒瞬间被掐断在喉咙里，化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
他的眼睛骤然瞪大到极限，瞳孔里映满了苏梦瑶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以及她身后那流光溢彩，如梦幻泡影般的琉璃穹顶金光。
苏梦瑶的手指像铁钳，深深陷入那脆弱的皮肉之中。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指下喉骨的形状，感受到血管在指腹下疯狂搏动的绝望。
她甚至微微歪头，漆黑着一双眼，欣赏着少年因窒息而迅速涨红，继而发紫的脸，
欣赏着他眼中那不屈的火焰如何一点点被痛苦和死亡的阴影覆盖，吞噬。
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
“朕不喜欢强迫，”
苏梦瑶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清晰的送入顾清言逐渐涣散的耳中，
“既然你不愿意...”
苏梦瑶的五指猛地收紧。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令人头皮瞬间炸开的骨裂声，在死寂凤寰宫中骤然响起。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