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队坐64式登陆艇登上利桑比的海滩,没有遇到抵抗,在此之前,军舰和战机已经对利桑比进行了48小时的轰炸,整个国家基本上瘫痪,全连只有一个人受伤,受伤的原因是在沙滩上抓螃蟹手指被夹破。
之后,我们朝利桑比的首都进军,沿途满目疮痍,被炸死的人和饿殍遍地都是。难民有的向西走,有的向东走,没有人知道他们该去哪里才能得到安定。
半个月不到,我们就占领了利桑比所有的城市,敌人的抵抗虽然薄弱,但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连队有三个兄弟在战斗中牺牲,可悲的是,现在我已经记不起他们的名字和长相了。
和我们敌对的国家,只报道我们入侵利桑比,抢他们的石油和矿产,把我们形容成强盗,刽子手,但却不报道利桑比的皇室有多残暴,统治阶层有多腐败。
全国百分之九十的人食不果腹,但他们的王妃每天用牛奶洗澡,去西方国家购一次物就要花掉上千万,皇室的一日三餐是用飞机从兰吉特空运过来,皇宫厕所的地砖都是玉石。靠陪睡,靠贿赂,靠关系,靠阿谀奉承才能得到机会。别说反抗,但敢说他们一句话不是,都将面临牢狱之灾。对于贫民,毫无公平和自由可言,生下来就注定一辈子都要当牛做马。
我们不是入侵,而是给他们做了一次手术,割掉腐肉,让他们重获新生。
至于阿汗,全国上下都被邪恶的宗教洗脑,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主献出生命,但当他们忍饥受冻,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主却并没有出现,将他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宗教领袖的解释是,因为他们不够虔诚,加上前世罪孽深重,真是狗屁,张嘴就来,把国民当傻子愚弄。
占领阿汗国,只死了几百个士兵,但在此后的维和过程中,却每年都有好几千士兵丧生。到处都是恐怖分子,千方百计袭击我们,最常用的方法是把老弱妇孺洗脑成人肉炸弹,试图赶走我们,然后继续他们的邪恶统治。
一天,我们连队在德图加城西区巡逻,丹尼尔中尉走在最前面。
经过一条街,看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儿,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儿,在街边卖桂花。
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女孩儿,时至今日,我都还清楚的记得她的长相,但周遭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了。她很瘦,头发蓬乱,皮肤黝黑,衣服破旧,但有一双天使一样的眼睛,清澈得像阳光下纤尘不染的湖水。她的眼睛跟着我们转,没有恐惧,没有仇恨,也没有好奇,很平淡,就像看树叶飘落,看风吹云动。
丹尼尔叫我们原地休息,然后他跑去前面的商店给他们买面包。
丹尼尔是一个十足的好人,胸怀宽广,乐观豁达,心地善良,总是竭尽全力去帮助别人。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喜欢到营地附近的树林里散布,吟诵泰戈尔的诗,我们开玩笑问他,泰戈尔的诗能否帮你挡住子弹,丹尼尔回答,‘能,只不过是看不见的子弹。’
在那个死神像风一样到处收割人命的大凶之地,丹尼尔给了我们莫大的鼓舞,他告诉我们,‘只需要以一种超然的状态去面对生活,不悔昨日,不等明天,不负此刻,无需畏惧一切的发生,如果我们注定死在这里,那么那颗打死我们的子弹已经在路上了。’
我们在一旁抽烟,下等兵黑根告诉我,他可不会花钱去帮助穷人,因为太多了,帮不过来。我问他,再过两个月就退役了,之后打算干嘛?他说打算买一艘捕虾船,……,这时,砰的一声。
那小女孩儿的花篮里,藏着一颗烈性炸弹,丹尼尔把面包递给他们的时候,她拉开保险,……
两个小孩儿炸得粉碎,丹尼尔只剩上半身,满地鲜血,肉碎,和面包屑。丹尼尔给他们买了满满一大袋面包。
我们忙跑过去,丹尼尔还没有死,口里吐着血沫。
我握住他的手,叫他坚持住,告诉他问题不大,会没事的。
医疗兵拿着纱布,不知道从何下手,因为需要包扎的地方太多了。
丹尼尔却笑了,眼睛里亮着奇异的光,他说,‘布里斯,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我说,‘你看见什么了?’
他说,‘我看见上帝了。’然后便一动不动,嘴角还挂着笑。
我们来不及悲伤,因为这个时候,从四面八方冒出数不清的恐怖分子,端着枪疯狂朝我们扫射。
我滚进旁边的地沟,一直朝前爬,然后滑下一道高坡,正好撞到一名恐怖分子。他正要开枪打我,被我扑倒,然后和他扭打成一团。
他双目血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但年纪太大,大概有五十几岁,身体不灵便,和我父亲差不多。我把他按在身下,拔出军刀,对准他的心窝,向下刺。他拼命抵住我的手,但力气没有我大,刀尖一点一点刺穿他的胸膛,刺进他的心脏,我能听见刀尖刺穿肉体的声音和冒血的声音。
开始他的呼吸很粗重,逐渐无力,断气的前两秒,他眼神里的凶狠消失了,变得柔和,看起来无与伦比的可怜。
我不知道那是我杀的第几个人,就算是为了正义,就算他们是恐怖分子,杀人也一点都不光荣,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只会在心里增加一道暗影。在今后漫长的生活中,这道暗影会像鬼魂一样一直缠着你不放,会像某种治不好的病,一直折磨你。
然后,一拨恐怖分子朝我围上来,我躲到一堵墙后,幸好那堵墙足够厚,没有被子弹打穿,又幸好援军及时赶到,否则我肯定死在那里。
援军是同样在西区巡逻的另外一个连队,他们开着一辆悍虎战车,上面有一挺m134型林特加机枪,每分钟六千发的射速瞬间将恐怖分子打死大半,其余的吓得四处逃窜。
你们知道人体被m134打中会是什么样子吗?不是打出很多窟窿,也不是打成肉块,而是打成一片血雾。
我被打了两枪,幸好都不致命,在医院躺几个月就好了,但我们连队的其他人,生命都停留在了那条街上。
此后我经常头疼,经常梦见他们,梦见和他们一起烤肉,一起训练,一起巡逻,一起玩纸牌。经常梦见丹尼尔,听他给我们讲人生哲理。
或许我才是不幸那个,他们都去了天国,永久解脱,只有我还困在这地狱般的人世。
他们不是刽子手,他们是为正义挺身而出的勇士,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战争,也没有人比我们更讨厌战争。
如果一个人,生了重病,一直被病痛折磨,只有做手术才能活,但做手术会很痛,这个时候该怎么选择呢?片面的反战主义者听见病人喊痛,于是去责怪医生,觉得自己充满正义!
有的战争没法避免,因为有的邪恶没法感化,只能消灭。”
阿黛尔和乔娜继续沉默。
乔娜看布里斯的眼神里,亮着光,她择偶的标准不是有钱,有权,有势,而是有修养,有品德,有故事,布里斯简直不要太合她的口味。
雷蒙也沉默了,他仍然觉得联邦政府面目可憎,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一些片面,只去看不好的地方。
布里斯知道雷蒙动摇了,趁热打铁,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雷蒙,不管上头的目的是什么,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清楚那些科学家的自杀是否和领域集团有关,以及楚钰是否存在反人类的思想。
你可以不相信中情局,但请相信我,好吗?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所以越简单越好,不要想太多,和我一起完成这个调查,然后回到你家人的身边。”
布里斯的话语真挚,诚恳。
雷蒙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他愈发欣赏布里斯的才能,以为他是为了完成任务,殊不知布里斯其实是为了救他的命。
阿黛尔朝布里斯投去赞赏的目光。
布里斯暗暗松了口气,“那么,言归正传。
我们已经调查到十五年前发生在潮江的黑帮火拼,没有任何资料记载楚钰参与了这场火拼,但我们还原了真相。
接下来是第一阶段的最后一节——楚钰22岁到26岁,这四年里发生了什么?公开的资料上说,这四年,他将领域集团迁到内地,不温不火,但实际并非如此。
根据中情局一份绝密文件显示,这四年,楚钰化名丁寻,在济国的政坛上活动,并于2020年3月5日,发动了改变济国命运的‘惊蛰之变’,……”
布里斯讲完行动计划,看了一下表,“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动身去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