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之内，静得能听见那盆黑白奇兰呼吸般的律动。
“你，还敢要么？”
闻瑶圣人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却是一道天堑，横在陈玄的道途之前。
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一个足以压垮任何修士心神的宿命。
接受，便意味着从此刻起，成为诸天之上某个恐怖存在的猎物。
拒绝，则可以继续在夹缝中苟延残喘，但也将永远失去触及真相的资格。
陈玄的回应，是识海深处一声无声的狂笑。
恐惧？
他早已不知恐惧为何物。
自穿越而来，从青阳城那个被退婚的废柴之躯中醒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舞蹈，都是从虎口中夺食。
敌人？他的敌人，是这残缺的天地，是这稀薄的灵气，是所有挡在他长生路上的生灵！
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轰！”
他非但没有丝毫退缩，识海中，那枚混沌太极种反而猛然一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与渴望。
它像一头被囚禁万古，终于嗅到血腥味的绝世凶兽，主动朝着那道蕴含着“归一”意志的诅咒标记，悍然扑去！
没有对抗，没有排斥，只有最原始、最霸道的吞噬！
“你！”
闻瑶圣人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终于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惊愕。
在她眼中，那道足以让任何圣人之下修士道心崩溃，神魂被种下永恒烙印的恐怖诅咒，在接触到陈玄的道种刹那，竟如冰雪遇骄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枚旋转的太极种一口吞下！
这还没完。
太极种内部，那道代表着“太极化凶”的紫金血痕骤然亮起，如同天地间最古老的磨盘，开始疯狂地研磨、解析这道诅咒的本源法则。
它并非要驱散，更非要净化。
它是要将这剧毒，当成无上的补品，彻底消化，吸收，化为己用！
片刻之后，陈玄猛然睁眼。
他眼中没有被诅咒的痛苦，没有被标记的惶恐，只有一丝冰冷到极致的讥讽。
他非但没有被标记，反而通过解析那道诅咒，逆向炼化出了一个模糊的，可以让他感知到“归一神军”存在的道标！
从此，不再是敌在暗，我在明。
而是他，拥有了主动猎杀他们的资格！
“多谢前辈赠宝。”
陈玄语气平淡，听在闻瑶圣人的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正好，省得我满世界去找他们了。”
闻瑶圣人深深地看了陈玄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撼。
此子的胆魄与功法的霸道，已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找了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去撬开这个囚笼。
现在看来，她错了。
这不是刀。
这是一头披着人皮，以天地万道为食的太古凶兽。
她赌对了。
“好，很好。”闻瑶圣人平复心神，那丝情绪波动被完美地收敛：“既然你已做出选择，那份线索，你便有资格知道。”
陈玄不再废话，直接发问：“法则天桥的碎片，在何处？”
闻瑶圣人缓缓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化不开的血腥与混乱。
“西漠魔渊。”
她补充道：“那枚碎片，是法则天桥最核心的几块基石之一。它坠落后，与西漠魔渊最深处的本源魔气彻底融为一体，形成了一处被称为万魔之心的禁忌绝地。”
“那里，已非此界法则所能约束。魔气如海，时空错乱，万古以来，别说靠近，任何胆敢踏足其百里范围的生灵，都会被瞬间同化为失去神智的魔物，永世沉沦。”
闻瑶圣人以为会看到陈玄凝重的表情，看到的，却是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陈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兴奋的弧度。
西漠魔渊？
他脑中闪过赤炼魔宗那漫山的血煞，闪过黑煞教那阴森的白骨。
万魔之心？
对别人而言，那是九死一生的绝地。
对他那“太极化凶，万物为粮”的混元大道而言，不啻于一场早已备好的饕餮盛宴！
那里没有正道伪善的条条框框，没有世俗无聊的道德束缚，只有最纯粹的能量，和最本源的杀戮！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洞天福地！
“我明白了。”陈玄点点头，转身便要告辞，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等等。”闻瑶圣人却叫住了他。
“圣地之内，并非铁板一块。静尘虽被我惩处，但她的师尊，执掌刑律殿的太上长老‘玄律’，是保守派最坚定的守护者。他，绝不会让你如此安然地离开。”
闻瑶圣人的声音多了一丝郑重：“在我眼中，你是希望。但在他眼中，你玷污圣剑，挟持长老，是天元圣地万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陈玄嗤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群被关在笼子里，连天都看不到的老家伙罢了。他们若真敢挡我的路……”
他的声音顿了顿，嗜血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过。
“正好给我当做去魔渊前，开胃的小菜。”
他根本不在乎。
一群连飞升之路都被人斩断，只能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的“伪圣”，也配当他的敌人？
话音刚落。
“不好了！”
月无瑕的身影匆匆出现在闻道殿外，她不敢踏入，只能在百丈之外焦急地传音，声音都带着哭腔。
“陈前辈，不好了！玄律太上长老……他，他动用了刑律殿的最高权限，以‘彻查魔头同党，肃清圣地内奸’为名，封锁了天元圣地所有对外的传送阵和山门！”
“他声称，在抓到您的‘同党’，并对您完成‘审判’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封锁？
陈玄笑了。
笑得无比轻蔑，无比张狂。
“他们不是在困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殿外月无瑕和殿内闻瑶圣人的耳中，带着一种让圣人都为之心悸的狂傲。
“他们这是在关门打狗。”
陈玄转过身，一步踏出竹屋，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云海，落在了那座象征着圣地刑罚与威严的刑律殿上。
“可惜，他们好像搞错了……”
“谁，才是那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