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宗的重建,在一片压抑的沉寂中缓缓推进着。断壁残垣被一一清理,新的梁木被架起,只是宗门上下,再也听不见往日里弟子们晨练时的呼喝,也看不见演武场上切磋时的笑闹。每个人都只是埋头做着手头的事,用无休止的劳作,来抵御心中那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苏辰没有再刻意避开冷月寒,却也未曾主动靠近。他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对宗门大阵的加固与改良之中。他以五行混沌之力为引,将自己从神秘玉佩空间中催生出的各种珍稀材料,巧妙地融入阵法节点。
这份难得的平静,在第七日的午后,被一阵仓皇的蹄声彻底打破。
一名身着青阳门服饰的弟子,驾驭着一头灵力耗尽、口吐白沫的追风兽,冲到了星月宗山门前。他滚下兽背,浑身是血,一条胳膊软软地垂着,显然是断了。
“星月宗的前辈!救命!救命啊!”那弟子声嘶力竭,眼中满是血丝与惊恐。
守山弟子连忙将他扶起,消息层层上报,很快便传到了宗主大殿。
彼时,冷月寒正与几位长老商议着宗门资源的重新分配。听到通报,她眉心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带他进来。”
那青阳门的弟子被架入殿中,一见到端坐主位的冷月寒,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冷师姐!我青阳门……完了!全完了!”
殿内气氛为之一凝。
一名性情急躁的执事长老上前一步,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讲清楚!”
“是……是玄天道宗!不,他们打着星月宗的旗号!”那弟子泣不成声,言语颠三倒四,“他们说……说我们青阳门勾结妖人,背叛正道,是星月宗奉天元盟之命,前来清理门户……我青阳门三百一十七口,一夜之间……全被屠了!我是掌门拼死把我送出来的,让我来星月宗……问个明白!”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一派胡言!”那执事长老怒喝道,“我星月宗刚刚经历血战,元气大伤,怎会去攻打你们青阳门?此乃玄天道宗的奸计,意在挑拨离间!”
“可……可他们用的功法,里面确有几招,与星月宗的《寒月剑诀》极为相似,还有那领头之人,身形……身形与苏辰师兄,有七八分相像……”那弟子颤抖着说出最后一句,便似用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整个大殿,霎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此恶毒、如此精准的嫁祸。
他们不仅要屠戮,还要诛心。
他们要让星月宗在整个天元大陆,都背上滥杀无辜、屠戮同道的骂名。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脾气火爆的长老气得浑身发抖,“宗主,我等愿即刻下山,澄清事实,与那玄天道宗的邪魔拼了!”
“不可!”另一位年长的长老立刻出言反对,“这正是他们的圈套。如今外界定然谣言四起,我等一出山,便会落入百口莫辩的境地。他们就是想逼我们出去,好在暗中设下埋伏,将我等一网打尽!”
“那便眼睁睁看着他们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吗?我星月宗的声名,比性命还重要!”
殿内争执不休,人人面色凝重。冷月寒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她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让她,让整个星月宗,都有些喘不过气。
她何尝不怒,何尝不想将那些栽赃陷害的妖人碎尸万段。可她是一宗之主,她身后,是数千名刚刚经历过浩劫的同门。她不能意气用事,这种无力与愤怒交织的感觉,压得她心口发闷。
不知何时,苏辰走进了大殿。他没有参与争论,只是静静地听着,最后走到了冷月寒的身边。
殿内的争吵声,因为他的出现,渐渐平息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位创造了奇迹的小师弟身上。
***
夜色如墨。
冷月寒独自站在宗主大殿的露台上,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也吹不散她眉宇间的愁云。
今日殿上的争论,没有结果。出,是陷阱;不出,是屈辱。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苏辰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山下那片沉沉的夜色。
“玄天道宗想要的,不只是毁掉星月宗的名誉。”苏辰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们是想引我出去。”
冷月寒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个与苏辰身形相似的领头人,就是最明确的诱饵。
“他们低估了大师姐,也高估了我。”苏辰侧过头,看着她紧锁的眉头,“一个宗门的存续,不会因为外界的几句污蔑就崩塌。”
他伸出手,动作很轻,带着一丝迟疑,但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眉心,用指腹,缓缓地将那道蹙起的褶皱抚平。
暖意,从眉心传来,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让冷月寒纷乱的心,倏地静了下来。
她抬眼,望进他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清亮的眼眸里。
“大师姐,”苏辰收回手,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意味,“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玄天道宗想引蛇出洞,那我们就将计就计,主动出击,把这条毒蛇,彻底打死。”
他的话,没有豪言壮语,却像一柄利剑,斩开了冷月寒心中所有的迷惘与迟疑。
是啊,一味的防守与辩解,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唯有主动,才能夺回先机。
“无论世人如何看,”苏辰继续说道,“我们守护的,是我们心中的道义。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苏辰前几日的疏远。他不是在退却,而是在积蓄力量,在思考破局之法。他背负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好。”冷月寒轻轻吐出一个字,眼中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清冷与决断,“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苏辰望着她重新振作的神情,心中安定下来。
“他们既然想找我,我便给他们这个机会。”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只是,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就要到时候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