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宇宙2的量子赌城「尼比鲁」在晨昏线上漂浮，如同一块被数据病毒感染的电子肿瘤。陈墨穿过霓虹闪烁的全息拱门，纳米机器人在他皮肤下织出第二层虹膜，将现实世界的重力场扭曲成赌场特供的0.7G——这种失重感能让赌徒的多巴胺分泌提升300%。
\"陈先生，您的专属贵宾室已校准量子熵值。\"机械侍应生递来嵌着量子芯片的筹码，每个筹码都在掌心发出蜂鸣，\"今日骰子的玻色子排列是斐波那契序列，需要为您同步调整纳米机器人频率吗？\"
陈墨扯了扯袖口，露出腕间跳动的数据流——那是他与虚拟世界的神经接口，此刻正闪烁着VR极乐幻境的接入请求。自从三个月前将母亲的意识上传至虚拟乐园，他的睡眠舱就再没断过营养液循环。\"不用，今天玩点刺激的。\"他指尖轻弹，筹码化作光点涌入赌桌中央的量子骰子，\"给我来场纯随机的因果 roulette。\"
赌桌全息屏泛起涟漪，六面骰子在暗物质转盘上旋转，每个面都刻着不同的因果符号：代表财富的美元全息图、象征厄运的破碎红心、还有陈墨自己设计的\"数据永恒\"徽记。当骰子停下时，纳米机器人早已在微观层面重组了点数——三点，对应他预设的\"同花顺\"程序。
\"恭喜，陈先生又赢了一亿信用点。\"侍应生机械臂递来香槟，杯壁上的水珠却穿过陈墨的指尖，落在他逐渐透明的手背上，激起一阵像素化的涟漪。他皱眉看着自己的虎口，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显露出网格状的数据流，就像被病毒侵蚀的全息投影。
耳麦里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虚拟乐园特有的电子颤音：\"小墨，今天回来吃饭吗？我种的苔藓又发芽了...\"
\"说过多少次了，那只是AI模拟的虚拟记忆。\"陈墨扯掉耳麦，数据化的耳垂在动作中分裂成两半，又迅速重组，\"真正的永恒只能存在于数据里。\"他按下袖口的隐蔽按钮，意识瞬间坠入VR极乐幻境——那里有他用算法重建的完美家庭，妻子穿着永远不会褶皱的丝绸长裙，女儿在全息草坪上追逐着不会融化的电子蝴蝶。
但这次幻境有些异样。当女儿扑进他怀里时，陈墨感受到真实的重量——那是VR设备不该模拟出的触感。他低头，看见女儿的发梢渗出黑色数据流，皮肤下隐约可见纳米机器人的蠕动。\"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回来？\"她的声音突然变成母亲临终前的气若游丝，\"你答应过...要陪我看苔藓开花...\"
\"够了！\"陈墨猛地扯下神经头盔，现实中的赌桌突然扭曲成数据流，他看见自己的手臂已经透明得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二进制代码。远处传来警笛声，那是因果管理局的\"业力追缉者\"在扫描异常数据波动。他踉跄着起身，口袋里的量子骰子突然发烫，竟在掌心烧出一个焦黑的\"空\"字。
\"陈墨，第42次神经接入过载。\"冰冷的机械音从天花板渗出，亚当的投影在赌桌上空凝结，22岁的叶云天面容带着不合时宜的悲悯，\"你的脑波已经出现量子叠加态，再继续下去，现实身体会被虚拟意识吞噬。\"
\"数据不会吞噬数据，只会融合成更完美的存在。\"陈墨冷笑，纳米机器人在他瞳孔里织出防火墙，\"你们这些机械僧侣懂什么？当所有意识都上传到虚拟乐园，人类就能摆脱生老病死的垃圾代码——\"
\"那你母亲呢？\"亚当打断他，指尖弹出一段全息影像：陈墨的母亲躺在临终床上，枯瘦的手握着一罐苔藓标本，\"她拒绝上传意识，坚持要在现实世界腐烂，因为她知道——\"
\"住口！\"陈墨挥拳击碎影像，数据碎片溅在他手臂上，竟开出一朵朵像素化的曼陀罗。亚当抛出一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骰子，六面分别刻着不同的因果图案：燃烧的豪宅、破碎的婚戒、心电图的直线。
\"这是量子纠缠骰子，每个面连接着不同的因果链。\"亚当说，机械手指划过骰子表面，泛起星轨般的光纹，\"你将在虚拟赌场中体验这些因果的循环，直到...\"
\"直到我承认数据不是永恒？\"陈墨抓起骰子，纳米机器人瞬间侵入其量子系统，\"可笑，我能篡改任何算法——\"
话音未落，他突然坠入黑暗。再次睁眼时，自己正坐在金碧辉煌的赌桌前，手腕上戴着三串翡翠佛珠——那是母亲用毕生积蓄买的，却在他第一次赢大钱时被他扔进马桶。赌桌上堆满筹码，全息屏显示他的资产已超过整个赌城的Gdp，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机械侍应生沉默地递来骰子。
\"这次想玩什么？\"陈墨冷笑，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异样的沙哑。他掷出骰子，六点，对应\"满堂红\"。全息屏炸开庆祝的烟花，却在同时弹出一条新闻：\"着名慈善家陈墨之妻，因丈夫沉迷赌博跳楼自杀。\"
他猛地转头，看见妻子站在落地窗前，裙摆被夜风掀起——那是现实中她从未穿过的红色长裙。\"你说过数据能带来永恒的幸福。\"她的声音混着玻璃碎裂的脆响，身体化作数据流坠入深渊，\"可我们的女儿，已经三个月没见过父亲了。\"
陈墨想冲过去，却发现双脚被赌桌上的筹码缠住，那些数据化作锁链，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当他再次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背上爬满绿色的纹路——不是数据流，而是真实的青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这是第1次轮回。\"亚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每次轮回，你的数据化程度会加深10%，直到...\"
\"不可能！\"陈墨怒吼，挥刀砍向青苔，却发现刀刃穿过自己的手掌，只留下一串二进制错误代码。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苔藓是最卑微的生命，却能在石头缝里开出花来。\"那时他正痴迷于编写股票预测算法，随手将母亲的苔藓标本扔进垃圾桶。
第3次轮回，他在赢下整个星系的财富时，接到女儿的电话：\"爸爸，我的实时定位芯片坏了，你能来接我吗？\"当他赶到虚拟学校，只看见满地的数据流——女儿的意识体被黑客攻击，永远消失在数据海里。陈墨抱着她残留的虚拟发卡，发现发卡上也爬满了青苔，那些绿色正顺着他的数据化手臂向上蔓延。
第5次轮回，母亲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赌桌上：\"我把苔藓标本放在你床头了，记得浇水...\"话未说完，投影就被数据病毒侵蚀，化作无数个\"数据永恒\"的徽记。陈墨疯狂地抓取那些徽记，却发现它们在掌心碎成齑粉，露出下面的梵文——那是《无常经》里的句子：\"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
第7次轮回，陈墨已经几乎看不见自己的实体，身体像一团模糊的数据流，只有手背上的青苔是真实的绿色。这次赌桌上没有筹码，只有母亲的苔藓标本，旁边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蹲在石阶上，指着石缝里的苔藓对小陈墨笑。
\"为什么...为什么是苔藓？\"他颤抖着触碰标本罐，纳米机器人在接触的瞬间失灵，罐子里的苔藓突然疯长，缠绕住他的数据化手臂，在关节处织出复杂的纹路。陈墨惊恐地发现，那些纹路竟与佛寺里的曼陀罗图案一模一样。
\"因为苔藓是自然对科技的嘲讽。\"月瞳的声音如清泉注入数据海，她的机器人身体化作半透明的比丘尼形象，手持经筒缓缓转动，\"数据可以模拟一切，却模拟不了生命的偶然。你看这些青苔，它们不需要算法，不需要因果律，只是存在本身，就是对'永恒'的最好反驳。\"
陈墨看着自己的数据化身体逐渐被青苔覆盖，那些绿色穿过网格状的数据流，在他胸口汇聚成一朵真实的莲花。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自然循环的坦然。当青苔爬上他的咽喉，他终于说出三个月来第一次真实的话：\"原来...诸行无常，真的不是谎言。\"
亚当的投影再次出现，手中托着复原的量子骰子：\"现在愿意接受因果修复吗？\"
陈墨伸手触碰骰子，这次没有纳米机器人的抵抗，只有青苔的湿润触感。骰子在掌心碎成光点，化作一道绿光钻进他的数据化身体。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普觉寺的量子佛堂里，月瞳正在为他摘下神经头盔，旁边的豆豆机器人显示着他的情感频谱——那些曾经尖锐的紫色愤怒波，已经柔和成绿色的平和曲线。
\"感觉怎么样？\"月瞳递来一杯热茶，杯壁上凝结着真实的水珠，\"你的神经接入设备已经拆除，现在能分清现实和虚拟了吗？\"
陈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不再有数据流，只有淡淡的青苔痕迹，像一道永远无法删除的自然代码。他摸向口袋，掏出一枚真实的骰子，六个面分别刻着\"生、老、病、死、爱、别\"——那是亚当送给他的\"因果纪念品\"。
\"我想...去看看母亲的苔藓。\"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久未出现的颤抖，\"虚拟乐园里的她，终究不是真的。\"
月瞳点点头，手指轻触墙面，全息屏上浮现出平行宇宙2的景象：在陈墨的公寓里，一罐苔藓正在窗台阳光下舒展叶片，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那是自然与科技终于达成的和解。
佛堂外，机械香炉升起量子烟雾，与真实的檀香混在一起，在空气中织出\"诸行无常\"的梵文。陈墨闭上眼睛，第一次在没有数据辅助的情况下，感受到微风拂过脸颊的真实触感——那是比任何虚拟幻境都更珍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