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云海在暮色中泛起金边,杨戬的云头却被只发癫的丹顶鹤撞了个趔趄。这扁毛畜生爪子上系着玉铃铛,此刻正用鹤喙疯狂啄击自己的影子,每啄一下都迸出三昧真火的火星子。
\"师父养的灵禽何时得了疯病?\"杨戬甩出缚妖索,那鹤却扭颈叼住绳索跳起胡旋舞,活像喝了三坛琼浆玉液。沿途的灵芝草纷纷缩进土里,看守山门的黄巾力士笑得方天戟都拿不稳:\"真君小心!这厮今日啄坏了十二个炼丹炉!\"
玉虚宫前景象更令人瞠目。原始天尊最爱的九光玄鹤正在檐角跳踢踏舞,金喙踩着《霓裳羽衣曲》的节奏,把琉璃瓦敲得叮当作响。白鹤童子提着扫帚追在后面,道冠歪斜地喊:\"祖宗!那是给老君准备的九转金丹!\"
杨戬闪身避过漫天乱飞的仙丹,忽见丹房里窜出个火人。玉鼎真人顶着冒烟的胡子狂奔而出,手里还攥着半截含笑半步癫的药渣:\"徒儿快布癸水阵!那瘟鸡把离火之精啄出来了!\"
哮天犬化作银光扑向丹房,却被热浪掀了个跟头。只见八卦炉倾倒在地,炉中窜出的火精化作七只金乌,正追着南极仙翁的坐骑鹿乱啄。哪吒踩着风火轮从天而降,火尖枪刚刺中一只金乌,枪头居然开始融化。
\"用这个!\"申公豹突然抛来寒玉瓶。杨戬抄手接住,瓶中太阴真水泼洒成幕,却见金乌们欢叫着在水幕里洗起澡来。原是吕岳的瘟丹残渣混入丹炉,竟让离火之精染上了癫狂之症。
\"让开!\"云中传来清越鹤唳。但见太乙真人驾着仙鹤俯冲而下,拂尘甩出个浑天绫将金乌团团裹住。那绫缎却越收越紧,最后\"噗\"地变成个绣球,被仙鹤一爪子踢进东海方向。
玉鼎真人瘫坐在蟠桃树下,忽然盯着杨戬的眉心大叫:\"你天眼里有东西!\"众人闻言皆惊,却见杨戬额间金光一闪,竟飞出只米粒大的金蝉,振翅间洒落满地星沙。
那金蝉落在白鹤童子鼻尖,忽的化作丈六金身。燃灯道人手持乾坤尺,笑吟吟地从光晕中走出:\"好徒孙,你这天眼倒是绝佳的传送阵。\"
原来玉鼎真人的求救信被瘟毒扭曲,竟借杨戬的天眼召来了这位阐教副教主。燃灯挥尺轻点,发狂的仙鹤顿时安静如鹌鹑,只是偶尔抽搐着跳个爵士舞步。
\"师叔祖可知瘟毒来源?\"杨戬指向玉鼎真人红肿的右眼。老道士此刻正用桃木剑挑着蛤蟆油敷眼,嘴里还念叨着避毒咒。
燃灯从袖中摸出个琉璃盏,盏中游动着吕岳瘟丹的气息。乾坤尺在毒雾中搅动三圈,竟钓起根青丝:\"瑶池的七仙女,最近可少了位梳头侍女?\"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环佩叮咚。龙吉公主驾着青鸾翩然而至,手中雾露乾坤网罩住整个玉虚宫:\"父王有旨,请真人赴蟠桃宴说清楚瘟丹之事!\"
哪吒的火尖枪突然指向西南。众人望去,但见被踢飞的浑天绣球正在东海方向膨胀,眨眼间化作遮天蔽日的火云。敖广的哀嚎穿透云霄:\"哪个天杀的往龙宫扔太阳!\"
杨戬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发现哮天犬正偷偷啃食瘟丹残渣。这孽畜嚼得满嘴流霞,还嘟囔着\"比月宫的桂花糕够劲\"。申公豹的黑虎见状,竟也凑过来舔了两口,转眼就跳起探戈。
\"都给我住口!\"燃灯道人突然祭出二十四颗定海珠。神珠悬空结成周天星斗阵,将所有人定在原地。老道从杨戬发间拈下半片桃花瓣,瓣上竟用凤仙花汁写着:
\"欲解瘟劫,碧游宫见。\"
瑶池的蟠桃树集体打了个喷嚏。
当杨戬跟着龙吉公主踏入琼华宫时,正撞见七仙女在追捕只戴金冠的猴子。那泼猴抱着半筐九千年一熟的蟠桃,边跑边用桃核砸向追兵。最奇的是它尾巴上卷着柄玉如意,挥动间洒落满地瞌睡虫。
\"大圣且慢!\"嫦娥从广寒宫方向驾云而来,怀里的玉兔突然蹬腿跃起,精准地踹在猴子面门。孙悟空一个踉跄,怀中的蟠桃滚到杨戬脚边。
\"二郎神!\"猴子火眼金睛一亮,金箍棒已架住三尖两刃刀,\"来来来,三百年没切磋了!\"说罢一棍劈碎三丈外的流云盏,琼浆玉液泼了西王母满头。
王母娘娘的凤钗叮当作响,掌心凝聚的雷光却在瞥见杨戬时骤然消散:\"真君来得正好,且看这猴头...\"
话未说完,孙悟空突然浑身发痒,金箍棒当啷落地。只见他猴毛间钻出无数跳蚤精,个个举着\"齐天大圣亲卫队\"的旗号。原来这泼猴偷吃瘟神特供桃,染上了吕岳新研制的\"百虱朝凰\"丹。
瑶池乱作一锅粥。赤脚大仙的草鞋长出藤蔓,纠缠着寿星的鹿角;八仙的葫芦互相喷射酒箭,汉钟离的芭蕉扇把曹国舅吹进了荷花池。杨戬护着哮天犬左躲右闪,忽见嫦娥提着玉兔耳语:\"真君可曾见过吴刚?他昨夜说去广寒宫后山伐桂...\"
话音未落,吴刚扛着斧头破门而入,身后跟着个戴面纱的仙子。那仙子掀开面纱刹那,全场哗然——竟是三百年前堕入轮回的瑶姬!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脱手坠地。
瑶姬的裙裾扫过琉璃砖,所经之处枯萎的蟠桃枝竟重绽芳华。西王母的护甲深深掐入宝座,九天玄女的素色云裳无风自动。
\"娘...\"杨戬的喉咙像塞了团三昧真火。自那年桃山崩裂,他再未见过母亲真容。此刻瑶姬眉心那道镇魂印却刺得他天眼灼痛——那是玉帝亲手烙下的天道枷锁。
孙悟空突然停止抓痒,火眼金睛眯成细线:\"有意思,老君八卦炉里炼出的障眼法?\"金箍棒点向瑶姬面门,却被吴刚的斧头架住:\"大圣莫急,此乃广寒宫新研制的傀儡人偶。\"
王母的护甲松开,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广寒宫何时能做活死人了?\"素手轻挥,三青鸟俯冲而下,尖喙直取瑶姬双眸。
\"且慢!\"嫦娥的玉簪化作银虹,将神鸟定在半空。她怀中玉兔突然口吐人言:\"娘娘不妨看看傀儡胸口。\"
瑶姬的衣襟应声滑落,露出心口处的月牙印记。太阴星君霍然起身:\"这是...望舒神女的...\"
混乱中,杨戬的天眼突然刺痛难当。恍惚间看见瑶姬的幻影化作流光,没入王母案前的蟠桃露玉壶。再定睛时,哪里还有什么瑶姬,只剩吴刚在拾捡散落的桂花瓣。
\"真君可是醉了?\"西王母的笑声似远似近,\"来人,给二郎真君上醒酒汤。\"
哪吒突然拽着杨戬暴退。他们原本站立处,地面正渗出碧游宫特有的青莲毒瘴。蟠桃宴的琉璃砖下,隐约可见截教符文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