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列车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驰骋在轨道上,冯子昂尾随在其后,很快就发现了这辆列车,其实并不是盲目的前进,而像是在....寻找着某种东西。
尾行了一会儿,冯子昂陡然加速,瞬间就穿过了列车的车厢,保持着高速,在车厢内维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
冯子昂感到神奇的是,直到他穿过那锈迹斑斑的车厢,才发现,车厢当中竟然还有人。
而且....冯子昂眯起眼睛,看到了车厢里的人,一个面容枯瘦到脱相的男人,如果不是对方身上那一抹旺盛到不正常的生机,光看表面,他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早就被多尔衮拖入了清洲的恶鬼世界。
实在是....这人的外形能和当初的黄拓土媲美了。
枯瘦的一层干皮绷在骨头上,瞳孔深深陷入眼窝,里面没有一丝生气,与其说是人,似鬼更像三分。
而且对方的精神波动也近乎于无,灵魂也逼近干涸,除了那一身绝对不可能在如此恶劣的身体精神下的生机之外,没有半点活物的样子。
而且看其生理状态和精神状态,显然在此地被扣了不知道多久。
冯子昂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果然,自己猜测的非常正确。
外面那些骨蝠也好,此刻这比打满了全场的篮球运动员生机都要旺盛的活死人也好,都显示着,对方在‘生命’一道上,有着一定的研究水平。
冯子昂接触的超凡者当中,‘生化’一道上的技艺,最强的就是那位大夫人,能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就将凯恩的基地岛打造成一座活着的城市,能力可见一斑。
可这头住在地道里的龙,就目前自己所看到的而言,对方似乎在‘生机’这一方向,成果颇为成熟。
最起码冯子昂觉得,让自己来维持这么一个灵魂和肉体都濒临崩解的生命,除了自己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不时放点血让对方强行续命之外,是真没其他什么招。
可打量了一下还在轰隆隆狂奔的列车,又看了看活死人,冯子昂眼中露出不解。
这头龙将对方拘在这里,什么意思?
一头保底四阶的超凡生物,禁锢了一个撑死二阶的超凡者,图啥?
亦或者,这是某种刑罚?
就在冯子昂思虑的时候,列车忽然轰然一震,巨大的动能陡然消失,若不是冯子昂反应快,就险些飞到前头去了。
铁皮车门吱吱呀呀的拉开,甚至那些红褐色的铁锈都伴随着车门的开启而被剐蹭掉落,大量的骨蝠从开启的车门中蜂拥而入,那些锋利的骨爪在对方身上撕裂出条条血痕,然后将其强行拖出了车厢。
冯子昂这才发现,这辆车,不知何时,停留在了一个老旧的月台上,斑驳的墙漆打卷,发黄的瓷砖满是水渍,四个方方正正的字,漆在开裂的木牌上‘福寿岭站’,后面标注的数字应该是年份,‘1977’的数字也对得起这幅老旧的模样。
昏黄的车站灯下,一张绝对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巨大赌桌后面,一个典型的拼接类超凡生物,披着暗褐色的麻布,坐在庄家的位置。
九根细细的脊椎上,链接着九颗脑袋,大群大群的骨蝠飞翔在周围,两者拥有极高的相似性,区别就在于一个大,一个小。
那些从车厢中飞出的骨蝠,拖拽着活死人,将其丢在赌桌对面。
几枚筹码从大骨蝠的麻布袍下丢在了活死人的对面。
直到此刻,那活死人眼珠子转动一下,明明之前被小骨蝠都快剐成臊子都没有引动的精神波动,陡然强烈了起来。
“咕....杀了我....”
荷官并不理会活死人的声音,沉默的就好似没听到似的,一张张纸牌从那双‘骨节分明’的爪子里丢出,一场冯子昂看不懂的牌局,就这么开始了。
活死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纸牌,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外界的情况,直到最后一张牌落在了他的面前,他才猛然一震,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
“杀了你!杀了你啊!杀了我!求你了!杀了我吧!”一声高过一声,高亢而尖锐的嘶嚎当中,嘶哑的声音仿佛钢刀剐蹭玻璃,刺耳无比。
而嘶吼着的活死人一把扫掉身前的纸牌,癫狂的朝着对面的庄家扑了上去。
冯子昂摇了摇头,这人已经疯了,无论是那干涸的灵魂,还是这具行将就木,但却生机反常的身体,都表明,他的精神早已崩溃。
人和精神和灵魂是一体两面的两棵树,除了灵魂生命和特殊的超凡途径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生物能长时间维持其中一种独立状态。
别看他现在一副鬼魂模样,那单纯是因为他的实力足够,而不是因为他能例外。
果不其然,疯狂的活死人,连一息都没撑过,就被庄家重新按在了牌桌上,修长的骨翼将拼命挣扎的活死人包裹起来,仿佛拥吻爱人一样,九条如蛇一般的椎骨温柔的缠绕在对方身上,一抹灵魂能量,从原本就干涸的灵魂中被榨取而出,活死人的挣扎陡然停止。
“阿巴阿巴....杀....阿巴....死我...我死....”
骨翼松开,两眼空洞的活死人倒在地上,淌着口水,而他身上的生机,越发的旺盛了起来,被即将死去的灵魂,疯狂的吸收着,维系着他仅剩下的那一丝脆弱灵魂,无数骨蝠扑上,将其再度拖回车厢。
一阵阵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地铁发出轰的一声,再度奔驰向了黑暗。
冯子昂恍然,这下他算是看懂了。
这头地道龙,可能肉体改造能力有一些,但显然,还没像是大夫人那样,涉及到灵魂的修正,或者说,对方在灵魂上的知识,还不足以达到创造生命的程度。
而现在这种补充生命力,维系对方生命的手法,其实也不过是利用灵魂和肉体间的联系,让干涸的灵魂去主动抽取肉体的生机罢了。
手段实在说不上多么高明。
想了想,他抬起手臂,汹涌的寒潮,顷刻间覆盖了赌桌后的荷官。
“来来来,让冯叔叔看看,你发育的健不健康.....”
……………………
楚子航静静地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靠在楼梯上,脑中不断回忆着和父亲交手的每一个细节。
这是他最近一有空就在做的事情,也是他长久以来进步的手段。
一次次的反思,一次次的回忆,一次次的去模拟,冯子昂虽然传了他一套刀法,但和楚天骄这么多场打下来,楚子航发现,楚天骄和柯镇恶不同,两人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战斗风格。
柯镇恶暗器配合重武器抡砸,这时候,自己有一把能够承受钝器击打的武器,就至关重要。
但楚天骄不同,过高的速度和能够与这种速度配合的神经反射能力,自己的刀,反而成了拖累。
想到这里,楚子航皱起了眉头,毫无疑问,冯先生的实力和眼界,远在自己之上,那么给自己一把刀,以及那门《五虎断门刀》的刀诀,在冯先生看来,绝对是最适合应对楚天骄的战斗方式。
(可关窍在哪呢......)楚子航眉头越皱越紧,脑中一次次的推演着刀法和楚天骄的攻势,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越发的迷茫。
可就在此时,他猛地抬起头,一股难言的感觉,陡然从心头升起,前方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刚刚到站的列车,可隔着这些,他的感知告诉他,某些东西,刚刚正从这些东西后方一闪而过。
就好似玻璃板下的另外一个图层,在特定的角度,露出了一闪而逝的一角。
“异空间么?”
他紧紧抿着嘴,浑身肌肉一点点的紧绷起来,仔细的透着人群寻找着那一抹奇异的感觉,但直到眼前的地铁门再度关闭,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远,那惊鸿一瞥的感觉,都再无半点踪迹。
“跑掉了?”少年微微歪头。
而就在楚子航发现异空间的瞬间,老旧的月台上,冯子昂面无表情的松开手,他的手中,是一蓬古铜色的尘埃,一张破烂的褐色麻布,盖在这些尘埃之上。
“不给看?”
层层的冰霜,一点点的从他身上散开,将崭新的赌桌上镀上了一层不详的黑意,他抬起头,不悦的看向月台之后的黑暗。
目光落下的刹那,漆黑仿佛抖动了一下,灯光扩张了一瞬,但那些黑暗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再度压了过来,只是这一次,冯子昂咧开了嘴,完全现身在现实中的灵魂,咧开了嘴。
“找到你了.....”
寒风中的低语里,黑暗疯狂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