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雪。
在漆黑的破庙里,封闲的剑划出五道银线,每一道都精准地迎向一个入侵者的咽喉。
他的动作看起来懒洋洋的,仿佛只是随手挥了挥,但剑锋所到之处,必有一声闷哼。
五个人,五剑。
阿晴站在佛像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封闲的动作。
她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恐惧,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就像琴师在聆听绝世名曲。
第五个杀手倒下时,封闲的剑尖刚好抵在他的喉结上。
“谁派你们来的?”封闲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杀手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渗出黑血。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嘴里藏毒。”封闲收回剑,皱了皱眉。“暗香的作风。”
阿晴走过来,蹲下身检查杀手的衣襟。
她的动作很熟练,手指灵活地翻找着每一个可能藏东西的角落。
“你在找什么?”封闲问。
“这个。”阿晴从杀手的腰带内侧摸出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花。“暗香的标记,每个杀手都有。”
封闲接过木牌,在指尖转了转。“你对暗香很了解?”
阿晴站起身,拍了拍手。“比你想象的要了解。”
庙外的雨已经小了,但天色更暗。
封闲走到门口,望着黑沉沉的夜色。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又有些危险,像一把半出鞘的剑。
“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吗?”他没有回头,“关于你是谁,为什么要找七星海棠,还有——为什么暗香要杀你?”
阿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封闲身边,也望向夜色。“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不会。”封闲干脆地说,“但我会判断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
阿晴轻笑一声。“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封闲。大多数人要么全信,要么全不信。”
“所以我活到现在。”封闲转过身,直视阿晴的眼睛。“说吧。”
“我是阿晴,这一点没骗你。”阿晴说,“我确实在找七星海棠,因为它能解一种奇毒。至于暗香……”她顿了顿,“他们不希望这种毒被解开。”
封闲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阿晴本能地要挣脱,但封闲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又让她无法挣脱。
“你的虎口有茧,是常年用剑留下的。”封闲说,“你的步伐轻盈,是上乘轻功的表现。还有——”他的拇指轻轻摩挲阿晴的手腕内侧,“这里的皮肤比周围略硬,是经常使用暗器的痕迹。”
阿晴的脸色变了。“你观察得很仔细。”
“职业习惯。”封闲松开她的手,“所以,再说一遍,你是谁?”
阿晴深吸一口气。“我曾经是暗香的人。”
这个回答让封闲挑了挑眉。“曾经?”
“三年前我离开了。”阿晴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他们的一些……秘密。”
封闲突然明白了。“所以他们要杀你。”
“不仅如此。”阿晴苦笑,“七星海棠能解的毒,就是暗香用来控制杀手的‘锁心丹’。如果这种毒能被解开,他们对杀手的控制就会减弱。”
庙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屋檐滴落的雨水发出单调的声响。
封闲走回佛像旁,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阿晴。
“喝点吧,你看起来需要它。”
阿晴接过酒壶,这次她没有犹豫,仰头灌了一大口。
烈酒让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还有一个问题,”封闲说,“为什么找我?”
阿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因为只有你的‘闲云剑法’能克制暗香的‘落梅剑阵’。而且……”她犹豫了一下,“风无痕确实提过你。”
封闲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认识我师兄?”
“不算认识。”阿晴摇头,“我只是听过他讲课。那时我还小,在暗香的训练营里。他是唯一一个敢在那里说真话的人。”
封闲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走到那个死去的杀手身边,用剑挑开他的衣领。
杀手的锁骨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刺青,和木牌上一样的花。
“锁心丹每三个月发作一次,没有解药就会生不如死。”阿晴轻声说,“我逃出来时带了一些延缓毒性的药,但快用完了。七星海棠是唯一的希望。”
封闲站起身,突然一剑刺向阿晴的咽喉!
剑尖在离她皮肤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纹丝不动。
阿晴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的定力不错。”封闲收剑回鞘,“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阿晴微微一笑。“因为不需要。五个暗香的三流杀手,还不够资格让你我联手。”
封闲大笑起来。“好,我陪你去找七星海棠。不过记住——”他的笑容突然消失,“如果我发现你还有隐瞒,我的剑不会停在你喉咙前。”
阿晴点点头。“成交。”
就在这时,那个已经死去的杀手突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封闲立刻挡在阿晴前面,剑已出鞘三寸。
杀手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已经扩散,但某种执念让他挣扎着说出几个字:“柳…公…子…七…星…”
话未说完,他彻底断了气。
封闲和阿晴对视一眼。
“柳公子?”封闲问。
阿晴的脸色变得煞白。“不可能…他应该已经死了…”
“看来你又有些事情没告诉我。”封闲冷冷地说。
阿晴咬了咬嘴唇。“柳如是,暗香的首领。三年前我亲眼看见他坠崖身亡。”
“显然他命很硬。”封闲踢了踢杀手的尸体,“就像你说的锁心丹一样。”
阿晴突然抓住封闲的手臂。“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如果柳如是还活着,他绝不会让七星海棠落入别人手中。”
封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雨停了。你知道去哪里找这种花?”
“北边三十里,有个叫‘鬼见愁’的悬崖。”阿晴说,“根据记载,七星海棠就生长在那里。”
封闲收拾起简单的行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杀手身上扯下一块布,蘸着血在墙上写了几个大字:
“闲剑到此一游。”
阿晴看了,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挑衅?”
“习惯而已。”封闲耸耸肩,“让后来的人知道是谁杀了这些老鼠。”
两人走出破庙,夜色如墨,但东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阿晴走在前面,封闲落后半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背影。
这个自称曾经是暗香杀手的女子,身上有太多谜团。
她认识风无痕,知道闲云剑法,对暗香了如指掌,却又似乎在逃避他们。
更重要的是,她对“柳如是还活着”这个消息的反应太过剧烈。
封闲的直觉告诉他,阿晴隐瞒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愤怒,反而有种久违的兴奋感。
就像猎犬闻到了猎物的气息,剑客遇到了值得出剑的对手。
“天亮前我们能到鬼见愁吗?”封闲问。
“如果走得快。”阿晴头也不回地说。
“你确定七星海棠就在那里?”
阿晴的脚步微微一顿。“不确定。但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封闲注意到她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衣袖下微微凸起。
“你手腕上是什么?”他突然问。
阿晴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女孩子总有些小秘密,不是吗?”
封闲没有追问,但记下了这个细节。
两人继续前行,天色渐亮,路边的草丛中开始有早起的虫鸣。
奇怪的是,这一路异常平静。
按照阿晴的说法,暗香应该会派更多杀手拦截他们,但除了几只被惊飞的鸟雀,再没有任何异常。
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封闲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剑柄。
他注意到阿晴的步伐越来越轻快,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纤细,却又蕴含着某种危险的力量,就像她衣袖下藏着的暗器一样。
“阿晴。”封闲突然叫道。
“嗯?”她回过头,晨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你确定我们要去的是鬼见愁?”
阿晴笑了,笑容明媚如初升的太阳。“怎么,大名鼎鼎的闲剑封闲也会害怕吗?”
封闲也笑了,但眼神锐利如剑。“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我们走的方向是东南,而鬼见愁在北边。”
阿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