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月黑。
风高。
段十二的左手已经失去知觉。苏樱的金针上淬的不是毒,是蛊。
“无鞘”的白衣染了血,他的剑却比月光更冷。
“还能走么?”
段十二用刀撑起身子:“去哪?”
“药王谷。”“无鞘”指向西北,“那里有个人能解蛊。”
谢红药躺在栈桥上,呼吸微弱。她的红鞋褪了色,像干涸的血。
段十二撕下衣角缠住左臂:“她呢?”
“活不过三更。”“无鞘”的剑尖挑起谢红药腰间青铜牌,“你要带着这个?”
青铜牌上“谢”字狰狞如伤口。
段十二将它收入怀中:“走。”
药王谷没有药王。
只有一座荒坟。
坟前坐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在用骨头拼图。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死人治不了。”
“无鞘”的剑抵在他后心:“活人能治。”
男人突然大笑。他的笑声像夜枭,刺得人耳膜生疼。
“苏家的金蚕蛊?”他转身露出半张溃烂的脸,“代价呢?”
段十二取出三块青铜碎片:“这个。”
男人的独眼亮了起来:“血衣令?”
他枯瘦的手指抓向碎片,却在即将触碰时猛地缩回:“不对!这是假的!”
段十二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真的在哪?”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在苏樱肚子里。”
“无鞘”的剑突然刺入男人肩胛:“说人话。”
“血衣令本是一体,”男人疼得抽搐,“二十年前被谢天仇吞了。”
他指向自己溃烂的腹部:“想取出来,就得剖腹。”
段十二的刀锋又进半寸:“长生诀是什么?”
男人的独眼突然充血:“是诅咒!”
他疯狂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刺青——正是《长生诀》全文!
“练了它的人......”男人的声音突然中断。
一支金箭穿透他的喉咙,箭尾翎毛颤动如活物。
百丈外的山崖上,苏樱的金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无鞘”的剑刚要出手,整座山谷突然亮如白昼!
数十盏孔明灯冉冉升起,每盏灯下都悬着个铁笼子。笼里关着的,赫然是失踪的孩童!
苏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段公子,做个交易?”
段十二的刀映着火光:“说。”
“血衣令换孩子。”
“无鞘”突然冷笑:“你舍得长生诀?”
苏樱的笑声像银铃:“那根本不是什么长生诀......”
她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三丈外:“是血衣堂的花名册。”
段十二的左臂突然剧痛。
蛊虫苏醒了。
苏樱的金针再次出手,这次直奔“无鞘”咽喉!
“无鞘”旋身避过,剑光如虹直取苏樱心口。却在剑尖即将触及的刹那,整个人突然僵住——
他的影子背叛了他。
本该在身后的影子,此刻正掐着他的脖子!
苏樱轻抚腕间金铃:“影蛊好玩么?”
段十二的刀突然脱手,将“无鞘”的影子钉在地上!影子发出刺耳尖叫,化作黑烟消散。
苏樱脸色骤变:“你怎么会......”
段十二扯开左臂布条,露出皮肤下蠕动的金色纹路:“金蚕认主。”
他每说一个字,金纹就亮一分:“你养的蛊,早归我了。”
苏樱的金铃炸裂!
无数蛊虫从铃中涌出,却在靠近段十二时纷纷坠地。
“无鞘”的剑趁机刺入苏樱后心!
剑尖透胸而出,滴血未沾。
苏樱低头看着剑尖,突然笑了:“你终于......上当了......”
她的身体迅速干瘪,最终化作一张人皮。
百盏孔明灯同时坠落!
铁笼砸向山谷的刹那,段十二看清了笼中孩童的脸——
全是谢红药!
黎明。
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时,“无鞘”从灰烬中扒出半块焦黑的青铜板。
板上刻着残缺的《血衣录》。
段十二的左臂金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三道狰狞刀疤——正是血衣堂杀手的标记。
“无鞘”突然道:“你早知道?”
段十二望向升起的太阳:“知道什么?”
“苏樱是谢天仇的女儿。”“无鞘”的剑指向他心口,“你师父也是。”
段十二的刀纹丝不动:“所以?”
“所以血衣令本该是你的。”“无鞘”掀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七星刺青,“但我才是真正的‘无鞘’。”
他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另一张面孔——
二十年前的谢天仇!
段十二的刀终于动了。
刀光比朝阳更耀眼。
谢天仇的剑却比刀光更快。
两道人影交错而过的瞬间,山谷突然寂静。
段十二的刀插在谢天仇胸口。
谢天仇的剑停在段十二咽喉前三寸。
“为什么收剑?”
谢天仇的嘴角渗出鲜血:“因为你娘......临死前......求我......”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胸口刀伤处掉出半块玉佩。
玉佩上刻着两个字:
「段妻」
段十二拾起玉佩,对着阳光看了看,突然笑了。
笑得比谢天仇还难看。
“无鞘”的尸体开始腐烂,转眼化作白骨。
这才是真正的谢天仇——二十年前就死了。
段十二将白骨埋进药王谷的荒坟,转身时,怀里三块青铜碎片突然发烫。
它们熔成一枚完整的血衣令。
令上刻着段十二的名字。
暮春。
江南。
醉仙楼换了新掌柜。
听说老板是个戴青铜面具的年轻人,身边总跟着个穿红鞋的姑娘。
有人说那姑娘像极了死去的谢红药。
也有人说,她根本就是苏樱。
更有人说,曾在深夜看见老板独自饮酒,桌上摆着三样东西:
一把刀。
一块令。
半本《长生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