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方弃本能地闭眼,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看见冯七的刀停在半空——被一根银针抵住了。
柳无眠不知何时已挡在他身前,手中银针细如发丝,却硬生生架住了沉重的血手刀。
“跑!”她头也不回地喝道。
方弃两腿发软,动弹不得。
陈山从后面冲上来,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坟堆里拖。
身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柳无眠的红衣在火把光中翻飞,如一只浴血的蝶。
“少、少爷,这边!”陈山气喘吁吁地拉着他钻进一座坍塌的墓穴。
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方弃趴在潮湿的泥土上,浑身发抖。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闻过死亡的味道——霉烂、腥甜,带着地下深处的寒意。
“她...她骗了我...”方弃喃喃道。
陈山紧贴墓壁,从缝隙观察外面:“那女人在和冯七交手...其他人散开找我们...”
方弃突然抓住陈山的手:“我们得去帮她!”
“少爷!”陈山压低声音,“那女人刚才是要拿您当诱饵送死!”
“可她现在...”
“在自救而已!”陈山死死按住想要起身的方弃,“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看看那些人手里的刀!这不是您那些小说!”
一声惨叫传来,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方弃从缝隙中窥见一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中,柳无眠的红衣染了深色,不知是谁的血。
冯七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红姑娘好身手,可惜今晚注定要香消玉殒了。”
柳无眠冷笑回应:“冯三当家,你以为血手帮能一手遮天?”
“至少遮得住这片乱葬岗!”
火把的光影乱舞,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
方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突然摸到陈山塞给他的小刀——冰凉、短小,但足够锋利。
“陈山,我们得做点什么...”
陈山还未回答,头顶的土块突然崩塌!
一只黑手伸进来,揪住方弃的衣领将他拖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他看见一张狞笑的脸——是那个在楼外楼被他“挑战”过的壮汉。
“找到两只小老鼠!”壮汉高举钢刀。
方弃下意识挥出小刀,感觉刀刃划过什么柔软的东西。
壮汉惨叫一声,松开手。
方弃跌坐在地,看见小刀上沾了血,壮汉的腿上多了一道伤口。
“小兔崽子!”壮汉怒吼着再次举刀。
一道红影闪过,壮汉的刀僵在半空——他的喉咙上多了一根银针。
柳无眠落在方弃身边,气息紊乱:“不是让你跑吗?”
“我...”
柳无眠突然推开他,一枚飞镖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带起一蓬血花。
冯七的身影从坟包后转出,血手刀滴着血。
“感人至深啊,红姑娘。”冯七阴森地笑着,“可惜今晚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柳无眠将方弃护在身后:“冯七,你就不想知道玉佩的秘密?”
冯七脚步一顿:“死人不需要秘密。”
“那总舵地砖上的图案呢?”柳无眠步步后退,“和这玉佩一模一样,你就不奇怪?”
方弃注意到冯七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侧面扑向冯七——是陈山!
他手里举着一块墓碑碎片,狠狠砸向冯七后脑。
冯七头也不回,反手一刀。
血光迸现,陈山踉跄后退,胸前多了一道血痕。
“陈山!”方弃尖叫着冲过去。
冯七的刀再次举起,这次对准了陈山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柳无眠的银针破空而至,冯七不得不回刀格挡。
她趁机拉起方弃和陈山:“走!”
三人跌跌撞撞地向坟场深处逃去。
身后脚步声杂乱,火把的光如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追逐。
陈山的血滴在杂草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方弃半拖着他,心脏狂跳。
柳无眠突然转向一座高大的古墓,掀开墓碑后的石板:“进去!”
墓穴内漆黑一片,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方弃扶着陈山滑入,柳无眠最后一个进来,轻轻合上石板。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黑暗中,三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方弃摸到陈山胸前湿漉漉一片,手指颤抖:“陈山...你...”
“没事...皮肉伤...”陈山气若游丝。
柳无眠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让他躺平。”
一阵窸窣声,她似乎从怀中取出了什么,“金疮药,止血的。”
方弃帮忙敷药,手指碰到陈山的皮肤,烫得吓人。
陈山咬牙不吭声,但每一次触碰都引起一阵战栗。
“为什么...”方弃声音哽咽,“为什么要救我?”
黑暗中,陈山轻轻笑了:“因为...您是我少爷啊...”
方弃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陈山脸上。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从小跟着他的书童,比他读过的任何武侠小说里的忠仆都更真实,也更勇敢。
柳无眠压低声音:“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这墓穴有暗道,通向后山。”
“你怎么知道?”方弃问。
“因为我调查血手帮三个月了。”柳无眠的声音带着疲惫,“这座坟场是他们处理尸体的地方,我摸过地形。”
方弃想起什么:“你之前说...玉佩和血手帮总舵...”
“不错。”柳无眠轻声道,“你那个玉佩上的纹路,是三十年前‘铁手判官’方天正的独门标记。”
方弃浑身一震——方天正是他祖父的名字。
“看来你不知道。”柳无眠继续道,“方天正曾是血手帮创始人之一,后来带着帮中秘宝叛逃。血手帮追杀他三十年,直到去年才确认他隐居在江南...”
方弃脑中嗡嗡作响。
祖父在他五岁那年去世,只留下那个玉佩和一句“江湖险恶”。
父亲从不提祖父的往事,只说是个做小生意的...
“所以冯七要杀我?”
“不全是。”柳无眠的声音更低了,“他们怀疑方天正的秘宝线索藏在玉佩里。我本想利用你引出幕后主使,没想到...”
外面突然传来冯七的怒喝:“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三人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头顶来回走动,有几次几乎就停在石板之上。
方弃能感觉到陈山的身体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柳无眠轻轻移开石板一线,月光流泻而入。
“走了。”她钻出去四下查看,回头伸手,“能走吗?”
方弃扶着陈山爬出墓穴。
月光下的坟场一片狼藉,几具黑衣人的尸体横陈其间。
陈山虚弱地靠在他肩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柳无眠引路来到一座破败的祠堂,推门进去。
里面蛛网密布,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她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火,火光映照着她肩头的伤口。
“暂时安全。”她撕下衣角包扎伤口,“天亮前得离开这里。”
方弃让陈山靠在墙边,查看他的伤势。
刀伤从右肩延伸到左腹,虽然不深,但失血不少。
他学着柳无眠的样子撕下衣袖包扎,动作笨拙却认真。
“少爷...”陈山虚弱地睁开眼,“您...没事吧?”
方弃鼻子一酸:“我没事...你别说话...”
柳无眠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你祖父没告诉你任何关于血手帮的事?”
方弃摇头:“我只知道他晚年信佛,整天念经...”
“方天正,‘铁手判官’...”柳无眠若有所思,“三十年前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一双铁手能断金裂石...”
方弃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连剑茧都没有。
这与柳无眠描述的形象天差地别。
“那玉佩...”他刚开口,祠堂的门突然被踹开!
冯七站在门口,血手刀映着火光:“找到你们了。”
柳无眠瞬间弹起,三枚银针出手。
冯七挥刀格挡,但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