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倾时,沈青崖踏着未化尽的冰碴推开了东宫寝殿的雕花门。陆听晚正斜倚在鎏金暖榻上翻看卷宗,烛火将她发间垂落的金丝流苏染成琥珀色。
“三皇弟今日的梨花白可醉人?“她指尖抚过案上那半块青玉盏裂痕,抬眼时凤眸里噙着戏谑,“听说高云华可是给沈大将军开出让人舍不得拒绝的条件呢!”
沈青崖解下外裳覆在她膝头,温热的掌心裹住她微凉的指尖,“殿下埋在西偏殿的槐花酒,可比醉仙楼的陈酿更惑臣心。”
檀香缭绕间,两人的鼻息相互交融。
陆听晚忽的翻身将人压在云锦衾间,食指轻扫过他喉结,“将军当真对三皇子殿下开出来的条件没有一丝丝心动吗?”她贴着他的耳畔呵气如兰。
“相比较三皇子,殿下能给的东西才是臣这一生所求。”沈青崖低笑着任她扯开衣襟,“臣不是没被打动,臣只是要攥紧臣更想要的东西…”他衔住她耳垂轻咬,“不知殿下可愿成全臣这一片心意呢?”
烛芯爆开的脆响中,陆听晚的指甲划过他胸膛上的新旧伤痕,“当然,就是看在沈将军这般赤胆忠心,本宫该赏什么好?”
窗外风雪骤急,榻边悬挂的未曾入鞘的宝剑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臣惟愿...”沈青崖拉着陆听晚的手,让她将吻落在他略显狰狞的旧疤上,“此生常伴殿下左右,此心不移。”
纱幔垂落时,案头密函被烛泪浸染。更漏声里,陆听晚的指甲深深嵌入沈青崖肩背,如同将彼此命运刻进骨血——这皇权倾轧的棋局,终要由他们执手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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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遗体以及郁阳郡主的遗体在陆听晚的命令下一同移交京兆府,两案同查。
可当京兆府的仵作准备对两具遗体进一步验尸时,郁阳郡主的父亲鲁国公亲临京兆府,他要接回郁阳的遗体,他不愿验尸,也不愿调查女儿真正的死因。
京兆府验尸房内,松油火把在穿堂风中摇曳,将鲁国公鬓角银丝映得根根分明。
“臣不愿女儿的遗体再被折辱,臣要带郁阳回家,还请殿下能够体恤老臣的爱女之心,成全老臣。”鲁国公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布覆盖的遗体,枯瘦手指攥住盖尸布一角。
布帛撕裂声里,郁阳郡主脖颈处泛着青紫的淤痕暴露在众人面前,几个年轻仵作倒吸冷气。
他们常年的验尸经验告诉他们,郁阳郡主这是被活活勒死的,且生前受到莫大的痛苦。
陆听晚踏过门槛,沈青崖无声无息替她挡住穿堂寒风。
她指尖拂京兆府给沈青崖配的青铜砭刀压,“本宫当然体恤国公爷。可国公爷难道不想找到害死郁阳郡主的真凶,为女报仇,让真凶伏法吗?”
“郁阳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带走她。”鲁国公猛然态度强硬起来掀翻案上铜盆,铜盆中用来验尸的酒水溅湿沈青崖的衣摆,“我鲁国公府虽然不及当年,但也是为江山社稷有功的,太子殿下对老夫来讲也算后辈,还请太子殿下莫要与老夫撕破脸面,多费口舌。”
他颤巍巍掏出怀中的金丝楠木佛珠,颗颗珠子都刻着往生咒,“郁阳生前最怕疼,老夫不会让她死后再让这些腌臜之人的刀刃挥向她。”
“若本宫就是要验尸呢!”陆听晚态度同样强硬起来。
她原本念着鲁国公是死者的父亲给他几分薄面,可眼下看来,鲁国公的态度属实让人存疑。
沈青崖挥手,京兆府的几名官差站到鲁国公的身侧。
“是国公爷给自己留些体面自行离开,还是本官派人将国公爷驱逐离开呢?”沈青崖的话里似乎还带着挑衅。
鲁国公的手攥紧佛珠,“你们…你们…”
不等鲁国公说出完整的话,京兆府的官差直接将鲁国公拖出了验尸房。
国公府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花架子罢了,他手中的权利或许还不如京兆府的普通官差,京兆府的人也从不畏惧鲁国公。
陆听晚怀疑这本书的作者本职工作可能是个法医吧,他对书中仵作的能力都描写的格外出色。
半刻钟后,京兆府的三名仵作验尸完成。
郁阳确实是被活活勒死的,这点毋庸置疑。只是有一个奇怪之处,那就是郁阳郡主虽和三皇子定亲,但并未成亲,可郁阳郡主已经并非是处子了,而且这具身子还有过小产的迹象。
这或许就是郁阳真正被勒死的原因。
看来,鲁国公府还务必要走上一遭了。
验尸房门外,一个乔装打扮过的小太监拿着妙霞的牌子进入京兆府。入验尸房后,小太监直奔陆听晚,他顾不得四下有人,靠近陆听晚压低声音说了句悄悄话。
陆听晚眉头紧锁。
妙霞查到,那套被皇后死前紧紧握住的青玉盏是五皇子所赠之物。
是那个看起来与世无争,双腿残疾的五皇子所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