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径直走到王副局长面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是青河县税务局的王长林吧？”来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是市纪委的。我们接到实名举报，反映青河县部分职能部门在执法过程中，存在滥用职权、选择性执法、公报私仇等严重违纪问题。从现在开始，你们这次的联合检查，将由我们市纪委全程监督。王局长，请你把你刚才的执法依据和处理决定，向我们详细解释一下。”
王副局长看着对方证件上“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二纪检监察室主任，李建国”的字样，还有那鲜红的印章，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退了，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知道，天，要变了。
市纪委的人就像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剑，瞬间刺破了王长林等人营造出的嚣张气焰。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王副局长，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他手里的那份处理决定，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李……李主任，您……您怎么来了？”王长林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我们这也是……也是正常的执法活动，响应市里的号召……”
李建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鹰：“是吗？正常的执法活动，需要把几项根本构不成停产整顿的瑕疵，合并处理，直接就要让一家县里的明星企业关门，再处以五十万的巨额罚款？王局长，你这个‘正常’的标准，恐怕跟市里的文件精神不太一样吧？”
他每说一句，王长林的身子就矮一分。周围那些联合检查组的成员，也都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李建国对视，心里已经把王长林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谁都看得出来，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李建国没有再理会面如死灰的王长林，他转向陆辰，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陆总，我们纪委办案，不枉不纵。检查可以继续，但必须依法依规。我们会在这里全程监督，确保整个过程公平、公正、公开。请你们继续配合。”
“当然，我们一定配合李主任的工作。”陆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场面变得极具戏剧性。之前还像狼一样四处挑刺的检查人员，现在一个个都变成了温顺的绵羊。他们检查得比谁都仔细，但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被认为是“严重违规”的灭火器问题，变成了“提醒贵厂及时更换，注意安全”；财务单据不规范，变成了“建议财务人员加强业务学习，下次注意”。
一场原本想置人于死地的围剿，最终以检查组出具了一份“基本符合规定，部分细节需改进”的意见书而草草收场。王长林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钻进车里，连跟陆辰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工厂。
工人们爆发出了一阵压抑许久的欢呼。赵卫龙激动地捶了陆辰一拳：“辰哥，牛逼！你这到底是请了哪路神仙？”
陆辰笑了笑，目光投向了那辆黑色的奥迪车。
送走欢呼的工人们，陆辰将李建国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主任，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陆辰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李建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脸上严肃的表情褪去，多了几分亲和：“陆辰同志，不用客气。我也是奉陈书记的命令办事。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陈书记让我转告你，鱼已经开始咬钩了，但越是到最后，就越要沉住气。”
“我明白。”
李建国继续说道：“今天这场闹剧，是周鸿途和钱秘书的试探，也是他们的反扑。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打垮你，也想看看你背后到底有什么力量。我们今天亮明身份，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他们的对手不是你一个人。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你。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这次不成，他们只会用更阴险、更隐蔽的手段。”
他的话让陆辰心中一凛：“李主任的意思是……”
“周鸿途和钱秘书，在青河县，甚至在市里，都经营了很深的关系网。但根据我们掌握的一些线索，他们很可能也只是浮在水面上的棋子。在他们背后，那个代号‘乔’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对手。他能动用的资源和能量，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你们要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送走李建国，陆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久久不语。纪委的介入，虽然暂时解了围，但也彻底将矛盾公开化。他和周鸿途、钱秘书之间，已经再无任何回旋的余地。而那个神秘的“乔”，像一片巨大的阴影，虽然还看不清模样，但其带来的压迫感已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在县政府大楼顶层的市长办公室里，周鸿途再一次摔碎了他心爱的紫砂壶。
“废物！王长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垂手站在一旁的钱秘书，“市纪委！他们竟然直接插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我们的事，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钱秘书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市长，我没想到陈劲松（陈副书记）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派人下来……看来，张富贵那个案子，还有陆辰那小子递上去的录音，真的起作用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周鸿途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像一头困兽，“我们现在很被动，纪委那帮人都是疯狗，一旦咬住就不会松口。我们必须想办法自救！”
钱秘书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市长，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那小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要他死了，很多线索就断了。”
“蠢货！”周鸿途猛地回头，一巴掌扇在钱秘书脸上，“上次派去的那三个人还没给你教训吗？现在市纪委都盯着他，他要是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们！你想死，别拉上我！”
钱秘书捂着脸，不敢说话。
周鸿途喘着粗气，来回走了几圈，最终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异常阴冷。他走到办公桌后，拿起一部加密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事情，有些失控了。市纪委已经介入，我们的棋子，陆辰，比想象中更难对付。我需要您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