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抽打着爱德华的斗篷，染绿的假发早已贴在额角，露出鬓角新添的银白——像冬雪落在燃烧的余烬上，刺眼又脆弱。他摸着颈间的禁魔镣铐，金属表面的下水道平面图在龙血映照下泛着微光，奥兰多的签名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夹层里的羊皮纸。
“是初代国王的血契。”罗兰的声音混着雨声，护手按在爱德华肩上，“当年他与魔族交易，用半条龙命换来了王都的地基，而钥匙……”
“在我的血里。”爱德华打断他，指尖划过镣铐上的齿轮纹路，突然听见托克的矮人语咒骂。前方二十步外，半截铁栅栏从泥地里凸起，栅栏上缠绕的藤蔓正渗出黑血——那是暗影帝国的魔化植物，俗称“绞喉藤”。
莉娅的银月坠饰亮起，月神魔力扫过藤蔓瞬间结冰：“它们的根须连着地下迷宫，每走十步就会触发齿轮陷阱。爱德华，你的血能激活安全通道，但……”
“但鳞片会从指缝爬到手肘。”爱德华扯下手套，掌心的龙鳞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上次在矿洞，我烧了半座山；这次在下水道，或许能保住整条胳膊。”
托克突然举起雷鸣战锤，龙晶碎片在雨中蓝光流转：“我在锤头刻了矮人安全符文，只要你用血激活通道，我就能用雷电震停齿轮三分钟！”
罗兰的剑柄突然指向右侧阴影：“有脚步声，至少五个缝合怪。他们的关节能旋转，伤口里长着触手，记得砍核心——”
话未说完，黑影已从四面八方扑来。爱德华看见为首的缝合怪胸口嵌着块深渊魔核，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蠕动着触手，关节处的针脚崩裂，露出底下泛着磷光的肌肉。
“砍魔核！”爱德华的雷鸣战锤砸在怪物胸口，龙晶蓝光炸开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手背爬满银鳞，指甲变成半透明的龙爪。第一记锤击震碎魔核，触手却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传来腐肉的恶臭。
莉娅的冰箭射穿另一只怪物的眉心：“爱德华！月神之泪能延缓鳞片生长，现在喝！”
玻璃瓶塞进爱德华掌心时，他正用龙爪撕开第三只怪物的咽喉。月神之泪的清凉顺着喉咙而下，却压不住血管里的灼痛——他看见自己的发梢又白了一寸，像被霜打过的麦穗。
“通道在那边！”托克踢开怪物残骸，战锤砸在铁栅栏上，矮人符文与龙血共鸣，栅栏缓缓升起，露出黑洞洞的下水道入口。齿轮转动的轰鸣从深处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尖啸。
罗兰突然按住爱德华的肩膀：“你流了太多血，镣铐里的地图显示，安全通道需要三次血祭，每次都会加速龙化——”
“奥兰多团长的处决时间是正午。”爱德华盯着手腕上蔓延的鳞片，突然扯下染绿的假发，金红色长发在雨中像燃烧的旗帜，“如果我变成怪物，就把我锁在齿轮里；如果我还活着，就带他回家。”
下水道的冷风灌进口罩，托克举着发光的龙晶碎片走在最前，符文弩斜挎在腰间：“矮人建造的齿轮陷阱分三种，锯齿、绞索、落石，当年罗兰骑士长留的密道应该在第三根承重柱后面……”
话未说完，头顶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爱德华看见前方隧道顶部的铁齿缓缓降下，每根齿尖都沾着干涸的血迹，地面的绞索正像蛇般蠕动。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镣铐上，通道右侧的石壁突然浮现蓝光符文。
“跟紧我！”爱德华握着雷鸣战锤冲在最前，龙血激活的符文在脚下连成光路，齿轮在他头顶半尺处硬生生停住。但每走十步，他就感觉有鳞片从脊椎冒出，磨得亚麻衬衣沙沙作响。
莉娅突然拉住他的袖口：“你的后颈……”
爱德华摸向颈后，指尖触到一片冰冷的鳞片——那是他第一次在非战斗状态下龙化。想起三个月前在矿洞，老矿工掰窝头的手，想起玛蒂尔达的燕麦饼，他突然转身对罗兰说：“如果我失控，就用这把锤子敲碎我的头，别让我变成他们的怪物。”
罗兰的护手按在剑柄上，却递出个小陶罐：“老国王临终前让我交给你，说里面是王室秘药，能延缓龙化……但味道比矮人烈酒还冲。”
隧道深处传来钟声，晨祷的第一声。爱德华灌下秘药，喉咙像被火灼烧，却看见手腕的鳞片开始褪色。托克突然指着前方：“承重柱！上面刻着圣罗兰家族的纹章——”
话未说完，右侧墙壁突然裂开，三个缝合怪扑出来，其中一个的脸让爱德华瞳孔骤缩——那是他曾救过的矿洞少年，此刻眼球凸出，关节处缝着魔化触手。
“对不起。”爱德华的战锤砸在少年胸口，龙晶蓝光闪过，却没躲开背后怪物的触手。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白发又添几根，像雪落在火焰中。
莉娅的治愈魔法裹住他的伤口：“还有两滴血祭，你的头发……”
“比起失去的人，白头发算什么？”爱德华盯着承重柱上的纹章，突然想起奥兰多骑士长教他骑马时说的话，“真正的王者不是挥剑的手，而是愿意为子民放下剑柄的人。”
他咬破食指，血珠滴在纹章上，通道尽头的石门轰然开启。晨祷的第二声钟声传来，带着王都特有的厚重。爱德华摸了摸口袋里的处决名单，玛蒂尔达的名字已被雨水洇开，却在龙血映照下显出血色的“生”字——那是奥兰多骑士长用指甲刻的密语。
下水道的冷风送来远处的骚动，处决广场的方向传来兵器碰撞声。爱德华握紧雷鸣战锤，鳞片从指缝蔓延到掌心，却第一次觉得这力量不再陌生——它滚烫，带着子民的温度，带着那些被处决名单上的名字，带着玛蒂尔达的燕麦饼，奥兰多的剑，还有母亲临终前的吊坠。
晨祷的第三声钟声响起时，他们站在石门后，听见广场传来奥兰多的声音：“圣罗兰的子民们，你们的王子——”
话被腰斩。爱德华推开石门，看见骑士长单膝跪在刑台上，背后的刽子手举起染血的刀，而台下的百姓们，正看着他染白的发梢，和掌心未褪的龙鳞。
“我在这儿。”爱德华的声音混着钟声，雷鸣战锤砸在绞刑架上，龙晶蓝光劈开锁链，“你们的王子，回来接他的骑士回家了。”
台下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爱德华看见奥兰多的目光落在他的白发上，骑士长突然笑了，像看见当年摔下马却固执爬起的少年：“看来，你终于学会了代价。”
晨祷的钟声还在回荡，远处传来暗影帝国的号角。爱德华摸着颈间的镣铐，发现夹层里的羊皮纸已完全展开，上面画着龙岛的位置，和初代国王的血契——原来，王室的秘密，从来不是力量，而是愿意为子民流血的觉悟。
他转身对罗兰说：“把战旗展开，是时候让王都的百姓看看，我们的旗上，有他们的名字，有面包房的玛姬阿姨，有矿洞的老矿工，还有……”他摸着逐渐褪色的鳞片，“有愿意为他们长白头发的王子。”
莉娅突然指着广场角落，那里站着个戴黑纱的女人，正是暗影帝国的长公主——弟弟艾登的秘密情人。她手中的水晶球映着爱德华的白发，嘴角勾起冷笑，像在预告下一场阴谋。
晨祷钟声结束时，爱德华扶起奥兰多，战锤的蓝光映着两人的影子，在石墙上拉得老长。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方还有齿轮陷阱，有缝合怪，有弟弟的魔核，还有龙岛的秘密。但此刻，他看着台下百姓眼中的光，突然明白，所谓代价，从来不是白发或鳞片，而是能否在失去一切后，仍记得自己为何而战。
雨停了。爱德华摸着口袋里的龙血吊坠，母亲的影像在月圆夜才会显现，但此刻，他胸口的热度，比月光更亮。第一根白发落在刑台上，像枚银星，却没人看见，在他转身时，鳞片已爬上后颈，像盔甲，又像伤痕。
下一章，他们将启动战略沙盘，推演血色荒原的战局，而爱德华的龙血，将第一次真正融入圣罗兰家族的血脉，在齿轮转动的轰鸣中，敲响反攻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