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简兮的身子本能的颤了颤,她缓缓抬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夏茂山,正要开口的时候,身后的吴掌柜突然开口:“将军,这一切,都是奴才的过错!”
吴掌柜挣扎着从担架上爬下来,他强忍瑟身体的痛苦,缓缓的跪下。
他顶着夏茂山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铺子的茶油,每日都是新进的货,那日也是如此,是奴才贪便宜,选了二手的油桶,这才会出现漏油的事情!”
一旁跟着吴掌柜一起跪下的蔓蔓也赶紧说道:“那日漏了油,我爹便赶紧让我去铺子里打了水,我跟爹用帕子一点点将茶油都吸干净了,还专门用胰子怼了水,擦了好几遍的,只是,谁也想不到,那老夫人竟然那么倒霉……”
夏简兮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吴掌柜,心里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吴掌柜在说谎,蔓蔓也是。
那并不是什么二手油桶,那油桶之所以漏油,是因为他们自己动的手脚,否则的油桶不会那么凑巧的在那个时间和那个位置刚刚好洒落。
至于蔓蔓说的胰子水,也只是在那老夫人离去以后,为了不被人发现端倪,也为了避免旁人遭殃,才刻意去清洗的。
吴掌柜和蔓蔓,之所以这么说,是在为她顶罪。
夏简兮悄悄低下头,试图遮掩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眶,要知道她从来没有要求过,让她们这么去做,毕竟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夏茂山盯着面前浑身是伤的吴掌柜,微微眯起眼:“你们说的可是真的?这世上难道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面对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的夏茂山,便是那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难免也会面露胆怯,可偏偏就是做了一辈子老实人的吴掌柜,面不改色的点头:“奴才说的句句属实,虽然不知为何这样巧合,但奴才没有说谎!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去铺子上查问!”
夏茂山当然不信。
他盯着夏简兮看了很久,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她脖子上的那几道淤青。
他很清楚的知道事情并不是像她们说的那么简单,世上也绝对不会有这样巧的巧合,永昌侯老夫人的摔伤,绝对和夏简兮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想不明白,若是说,夏简兮是因为贺老夫人羞辱他们,所以动了怒,想要小小的报复一下,只是没有想到那老妇人这么不经折腾,直接摔成了重伤,虽然牵强,却也说得过去。
可这么完善的计划,分别要前一天才能准备妥善,若非要说是夏简兮可以未卜先知,事先知道老夫人会羞辱他们母女未免太过牵强。
所以这其中必然还有别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这个,从小便乖巧听话,便是只野兔子都舍不得杀要养起来的宝贝女儿,设下这样的陷阱,等着贺老夫人去钻,而且在知道她以为此事半身不遂以后,还能如此坦荡。
夏茂山想不出来夏简熙兮和贺老夫人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是他相信自己从小养出来的女儿,他相信她绝对不是那种恶毒残忍之人,她之所以这么做,必然也是恨到了极致。
夏茂山的心里百转千回,但最终,却也只汇成了一句话:“既然那老夫人的确是因为咱们家的铺子才摔成那副样子的,那便派人送些药材补品过去,聊表心意,但是他污蔑吴掌柜,屈打成招,对你动了手的事情,决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自然是要去找永昌侯问个清楚的……”
“老夫人死了!”
“什么?”夏茂山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夏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说道:“老夫人昨天夜里就没了,说是昨日宁远侯夫人去见了老夫人,说了些话,当天夜里老夫人便气急攻心,没几个时辰就断了气,你今早出门,又直接去了城外,但是你那些同僚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个消息。”
“这才病了几日,就这么没了?”夏茂山满脸的诧异,“宁远侯夫人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总犯不上跟一个躺在床上的人计较,怎么好端端的就给人气死了?”
“外头只说是宁远侯夫人去见了老夫人,话说的含糊,旁人便以为是宁远侯夫人气死了她,我今日去吊唁,倒是见到了那久不出门的永昌侯夫人,那永昌侯夫人是个话少的,但她身边的婆子说漏了嘴,那老夫人是知道了永昌侯得了花柳病的事,一着急,才气急攻心的!”夏夫人说着,还压低了声音。
花柳病三个字出来的时候,夏茂山也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夏简兮,见她满脸茫然,才低声说道:“虽说如此,但是这宁远侯府怕是脱不了干系,银钱上,总要补贴一些。”
夏夫人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夏茂山沉默片刻,最后看着夏简兮说道:“你这丫头如今实在胆大,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同我和你母亲说,今日也算是你运气好,还能全须全尾的从那刑部大牢里出来,今日的贺兰辞发了癫,你真的有个好歹,到时候,我与你母亲要如何是好?”
夏简兮低下头,很懂事的认错:“女儿下次不敢了!”
“这次便算了,刑部尚书那里,我自会跟他算账,是不是再有下次,就算是你娘求我,我也要打断你的腿。”夏茂山冷声说道。
夏简兮低着头,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夏夫人开口道:“好了好了,都回去吧,派人去请个大夫,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南星应了一声,便赶紧去请大夫了。
因为担心贺兰辞那个疯子会杀个回马枪,所以夏简兮也不放心让吴掌柜和蔓蔓回铺子里,便安排他们在前厅住下。
夏简兮在吴掌柜离开之前,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是低声的倒了声谢。
吴掌柜也只是笑了笑,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一笑,这件事,便匆匆揭过,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在一旁看了好大一场热闹的瑶姿,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夏将军一个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温和憨厚的人,发起火来竟那样吓人!”
“将军温和憨厚?”时薇很是疲惫的瘫坐在软榻上,“你要是那般觉得,那你可真是瞎了眼了,要知道我们将军,可是可以以一敌百的悍将,他若是真的动了怒,谁都拦不住他。”
夏简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被包裹起来的脖子,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吴掌柜他们的说辞,我爹根本不信!”
时薇猛地坐起身:“那,那可怎么办?”
“他既然不追问,我们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夏简兮垂眸,“我爹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他只是不想戳穿我,也不想让我娘为难!”
“毕竟是一品的大将,为什么被吴掌柜这么拙劣的演技给骗过去,那才是个笑话。”瑶姿倒是并不惊讶,“不过很显然夏将军不打算追究,只是夏小姐你,行事还是要当心些,夏将军总不可能一直视而不见。”
夏简兮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瑶姿:“秦苍可有送过来什么消息?”
“夏小姐是想问桃花娘子的事情吧!”瑶姿走到时薇身边坐下,“暂时还没有,如果有消息的话,秦苍肯定会第一时间送过来!”
“这几日,都别让秦苍来送消息了!”夏简兮抬头看向瑶姿。
瑶姿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夏小姐是觉得,夏将军会加强府邸的看管?”
“我爹会亲自看管!”夏简兮垂眸,“没人能逃过我爹的眼睛,将任何东西送进将军府!”
瑶姿还没来得及通知秦苍,易子川就被夏茂山抓了个正着。
平日里,秦苍和瑶姿,都是通过袖箭传信。
秦苍一般会将写了消息的袖箭,射到瑶姿的身边,然后由瑶姿收集和传达。
可偏就在今日,秦苍刚走到墙角下,正在整理手里的袖箭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后有一阵阴冷的目光扫射过来。
秦苍近乎本能的出手,下一刻,就被一把闪着银光的斧头抵在了脖子上。
好快的速度。
秦苍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夏茂山拿下。
“摄政王,你还不出来吗?”夏茂山的声音里满是威胁。
大约过了五个数,远远地,便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很快,易子川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围墙的尽头。
夏茂山目光冰冷,一脚踹在秦苍的膝盖上,秦苍吃痛跪下。
“将军好大的火气啊!”易子川骑着马缓缓靠近。
“你的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府上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夏茂山眯着眼睛缓缓走过来的易子川。
“夏将军这么谨慎,莫不是担心这大晚上的有人偷香窃玉。”易子川轻笑,眼底满是不正经。
“易子川!”夏茂山蹙眉,“我不管你在盘算些什么,但是我警告你,离简兮远一些!”
易子川从马上跳下,漫不经心的走到夏茂山面前,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摇着:“将军还真是无情啊,早知道,那日花朝节,我就该看着她死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