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过人潮。
卡洛静静地站在神像前的一角，微侧着身子，望着不远处的安娜。
少女的身影被洒落的阳光勾勒得柔和而宁静。
她双手合十，低垂着头，棕色的发丝顺着脸颊垂落。
围绕她的，是无数民众同样虔诚的身影，而她却是其中最亮眼的。
卡洛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意。
安娜很快睁开了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转头，一眼便看到卡洛还站在原地，不由一愣。
“你怎么没来许愿？”她快步走了回来，抬头望着他。
卡洛轻轻挑眉，眼角含笑：“我又不信这些。”
“可是光明女神都降临了耶。”安娜有些不能理解，“她们真的是存在的。”
卡洛望着她闪亮的眼睛，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存在是一回事，信奉是另一回事。”卡洛望向广场中央那棵因神力而生、覆盖原本暗影高墙的碧绿藤墙，“我不是不敬神，只是我更相信自己的意志。”
安娜被他说得一怔。
“哼，就你一堆歪理，那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她低声问。
“人怎么可能没有愿望。”
“说来听听。”
“那不如你先说说你许的什么愿。”
“不要，说出来可就不灵了，那我也不问你了，小气鬼。”安娜脸色莫名红润。
阳光洒下，钟声遥遥响起，围绕在神像四周的祷词如潮水般回荡。
“走吧，时间还早呢，再陪我走走。”
他们再次回到王城的主干道上。
街边的摊贩重新支起了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处废墟中有音乐响起，是流浪诗人们用木琴和竖笛合奏的安魂曲，为那些没能走出阴影的人送上一点慰藉。
安娜忽然停下脚步，看向那音乐响起的方向，目光微微一黯。
卡洛注意到了，伸手帮她理了理因风而散乱的发丝。
或许是想打破沉默，他问道：“我还以为你会揪着我问个不停呢。”
安娜抬起头：“问什么呀？”
“我以为你会好奇我的来历。”
安娜一愣，随即轻轻抬起拳头，在他肩头捶了一下，力道不大。
“哼，等不及了是吧？巴不得我问你，好让你得意洋洋地说出什么惊天秘密，然后看我一脸震惊的样子，嘲笑我之前什么都不懂的傻样。你这个超级大坏蛋！”
卡洛一时间有些无奈地笑了：“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这么做，你平时不是挺喜欢追着人问东问西的吗？”
“那是以前。”安娜撅了撅嘴，眼神却没有看他，而是望向前方的街道。
她脚步放慢了些，语气像是随口而出：“我才不会让你如愿呢，我就偏不问。”
“哦？真不好奇了？”
“嗯。”她轻声道，像是对自己说的，“只要我不问，你就还是我的侍从。是的，就是这样。”
或许是又有些不敢确定，她偏头又看着卡洛，眼里隐藏期待。
“是这样的，对吧？”
“是。”卡洛侧过脸，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嘿嘿，哼，本来就是！”她顿时绽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像是忽然松了口气。
转过街角，一座由白石与青铜铸成的高塔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魔法公会，王城中最庞大的施法者机构之一。
此时的工会门口人来人往，法袍飘动，法杖交错。
“今天好热闹。”安娜喃喃地说。
公会内张贴的公告栏几乎被挤满了。
各种委托、物资调配、灾后重建的法术援助…层层叠叠的卷轴贴满了整面墙。
“城里还没彻底恢复，魔法师可成了香饽饽。”卡洛道。
安娜点头：“也对，据说有不少魔法阵失效了，需要重新刻写。”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卡洛往里面走去。
“你今天来魔法工会，是来办什么事？”
安娜撇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故作轻松：“我约了人，有点事要谈。”
“谁？”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再度被推开，一位身着银白法袍、步伐轻盈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一头卷发被束得整整齐齐，神情带着倨傲，一双靛蓝色的眼睛先是掠过卡洛，然后落在安娜身上。
“好久不见啊，安娜小姐。”
来者是安娜的老对头，鲁特家的大小姐，米娅。
卡洛挑眉望向安娜：“你们不是一直水火不容吗？”
“哼，上次我把她狠狠揍了一顿，感觉好多了。”安娜冷哼道，双手抱胸。
米娅像是听见了，不屑道：“安娜 ，也该长大了吧，淑女可别整天比来比去的。”
安娜眉毛一挑，笑容不达眼底：“噢？上次是谁主动来挑衅的？”
米娅闻言微微一滞，语气却依旧淡然：“是谁？我不记得了。”
二人针锋相对，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的样子。
“听说你最近和卢卡斯哥哥走得很近啊？”安娜语气平淡，但唇角却微微扬起，“难怪最近看起来这么得意。”
米娅却一怔，下意识地偏开视线，耳尖也泛起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意。
她难得没再反驳：“不说这些了，正事重要。”
“什么正事？”卡洛询问。
安娜向卡洛解释：“魔法公会中不少大部分势力都归属于我们两个的家族，而现在王城局势混乱，整合魔法师资源就很重要了。”
“我们两个都是各自家族的继承人，这次算是父辈对我们的锻炼吧，看看谁能为家族争取更大的利益。”
“我们安娜可真是要长大了哦。”卡洛欣慰道。
“你又拿我当小孩！”安娜一把捶在他胳膊上，嘟囔道。
“没有没有。”
“好了，我订了工会的议事厅，我们该过去了。”米娅适时开口，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带头走去。
“我就在外面等你吧，你两个单独谈。”卡洛说道。
安娜点了点头，跟了上去，还回头看了卡洛两眼。
卡洛等了一会，闲得无聊，顺着楼梯向上。
越往上，越是安静。路过的法师们都匆匆忙忙，没人多看他一眼。
直到抵达顶层，他才停下脚步。
最顶层的圆形大厅空无一人，阳光从高处穹顶洒落，照亮了一整面写满公式的黑板。
维尔汀坐在最里侧的长桌前，姿势端正如石雕。他背对着门，正凝视着那黑板，仿佛整个人已经沉入无声的思考之海。
还是老样子啊。
卡洛上一次见他已经是三年前了。
在一次惨烈的防御战中，这位老法师魔力严重透支，然后便光荣退休了。
现在看来恢复的还不错。
“维尔汀大师，会议开始了，就等您了。”一道淡蓝色的法阵在房间角落亮起，一位老者的虚影缓缓浮现。
“来了，来了。”维尔汀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他拍拍长袍上的褶皱，随即迈步进入法阵，身影随光而逝。
卡洛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走上前去，站在那块黑板前。
“倒是长进不少，这几年肯定是用功了的。”他点点头。
顺手在黑板上写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