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脆响刺破寂静,顶端的裂纹彻底崩开,半透明的膜壁像破碎的琉璃般簌簌剥落。伴随着浓稠的黏液滴落声,一道身影从卵中缓缓舒展——银灰色的狼毛沾满黏液,利爪上还挂着未褪尽的胎膜,正是安托鲁斯!
但他双目紧闭,眉头紧蹙,周身散发着既狂躁又空洞的气息。那双眼本该锐利如刀的狼瞳,此刻被一层浑浊的紫光覆盖,显然已失去了意识。
“时机到了。”狼神的残魂骤然兴奋起来,再不复之前沉默。
紫雾翻涌间,他的轮廓竟凝实了几分,兜帽下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光点在闪烁,“安托鲁斯的神智已被吞噬,这具躯壳,终于彻底属于我了!”
话音未落,他的残魂化作一道紫芒,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安托鲁斯的眉心!那速度快得惊人,带着势在必得的贪婪——只要钻入这具与他血脉同源的躯壳,与另一半本源融合,他便能以新的形态“重生”。
江澄夜心头一紧,顾不得被杰.卡洛斯撞得生疼的后背,猛地抽出长剑,混沌之力与血月之力在剑锋上疯狂交织,形成一道金紫相间的光刃。他足尖在岩壁上狠狠一点,借力扑向安托鲁斯,试图阻拦那道紫芒。
“吼!”
杰.卡洛斯却像疯了一般扑来,腹下的伤口流出的青紫色血液溅了江澄夜一身,带着蚀骨的剧痛。江澄夜被这一撞迟滞了半分,眼睁睁看着紫芒即将撞上安托鲁斯的眉心。
就在这时,安托鲁斯紧闭的眼睫突然颤了颤,眉心处竟浮现出一枚淡金色的狼头印记,那是隐狼一族的本命图腾!紫芒撞在图腾上,竟被弹开了半寸,发出刺耳的嗡鸣。
“怎么可能?”狼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他的神智明明已经……”
江澄夜趁机挣脱杰.卡洛斯的纠缠,一剑劈向被弹开的紫芒,同时嘶吼道:“安托鲁斯!醒醒!”
隐狼的凶戾之气顺着他的声音灌入安托鲁斯耳中,那枚淡金色的图腾骤然亮起,安托鲁斯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他周身的紫光剧烈波动,显然狼神的残魂正在与他体内残存的本能激烈对抗。
狼神的紫芒再次扑上,这一次,他绕过图腾,直冲向安托鲁斯的后心:“不过是最后的挣扎!这具身体,我要定了!”
紫芒如毒蛇般钻入安托鲁斯的后心,他的身体猛地僵住,双目猛地睁开——那双眼瞳一半是浑浊的紫,一半是残存的银灰,两种颜色在瞳仁中疯狂拉锯,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
“嗬……嗬……”安托鲁斯无意识地喘息着,利爪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狼神的声音从他体内传出,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看到了吗?他的本能在反抗,却只是徒劳……用不了多久,这具身体里,就只剩下我了!”
江澄夜看着安托鲁斯痛苦挣扎的模样,眼中杀意更盛。他反手一剑逼退再次扑来的杰.卡洛斯,目光死死盯着安托鲁斯体内那道不断游走的紫芒,指尖的混沌之力已凝聚到了极致。
他知道,必须在狼神彻底掌控安托鲁斯之前,找到破局之法。而眼下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在安托鲁斯那残存的、不肯熄灭的本能里。
“轰!”
就在这时,岩洞猛地震颤,碎石如雨般砸落,岩壁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道黑影破开岩缝,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与戾气,如墨色闪电般蹿入洞穴。
当它从阴影中完全走出,江澄夜的瞳孔骤然收缩——银灰色的狼毛被墨色取代,利爪泛着黑曜石般的冷光,同样的狼首人身轮廓,同样属于安托鲁斯的面容,却覆满了狰狞的杀意。那双狼瞳里没有半分迷茫,只有纯粹的、要将眼前一切撕碎的暴戾。
“安托鲁斯?!”江澄夜心头剧震,还未及细想,墨色安托鲁斯已化作一道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扑而来!
利爪未至,那股比杰.卡洛斯更甚的凶戾之气已撞得江澄夜胸口发闷。他下意识横剑格挡,“铛”的一声脆响,混沌剑竟被震得微微弯曲,手臂发麻——这墨色身影的力量,竟比失控的种狼还要狂暴!
“不是……他的气息……”江澄夜旋身避开紧随而至的扫尾,目光锐利如鹰。这墨色安托鲁斯虽容貌一致,身上却没有隐狼血脉该有的温润,反而像淬了地狱最烈的毒,每一寸狼毛都在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呵,看来连地狱的浊气,都在帮我催生‘惊喜’。”狼神的声音从安托鲁斯体内传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被撕裂的影子跑出去时,顺带扯走了他一半的恶念与戾气。如今这一半,倒成了最好的枷锁。”
墨色安托鲁斯根本不给江澄夜喘息的机会,狼嚎一声,双爪拍向地面,岩缝中突然窜出数道墨色锁链,如毒蛇般缠向江澄夜的脚踝。这些锁链上布满倒刺,泛着与杰.卡洛斯毒液相似的光泽,显然碰之即伤。
所以外面的案子是这个家伙做的……
江澄夜眼睛里闪烁怒火。
他足尖点剑,身形陡然拔高,避开锁链的同时,长剑横扫,金光与紫芒交织的剑气直劈墨色安托鲁斯的脖颈。岂料对方竟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剑,狼颈上只留下一道浅痕,墨色狼毛被剑气燎得焦黑,却反而激起了更狂的凶性。
“吼——!”
墨色安托鲁斯猛地人立而起,双爪死死扣住江澄夜的剑身,獠牙直逼他的咽喉。江澄夜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混沌剑竟被对方死死钳住,动弹不得。而另一侧,杰·卡洛斯也拖着带血的身躯扑来,青紫色的毒液顺着爪缝滴落,眼看就要将他困在中间。
腹背受敌!
江澄夜眼中寒光一闪,舌尖的麻痒突然化作灼热的刺痛,新长的舌尖竟渗出一丝血珠。与此同时,体内的隐狼之力骤然沸腾,仿佛与墨色安托鲁斯身上的戾气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就是现在!”他低喝一声,左手突然松开剑柄,指尖凝聚的混沌之力骤然爆发,不是攻向敌人,而是狠狠拍在自己胸口!
“噗——”一口鲜血喷出,却在触及混沌剑的刹那化作金红色的火焰,顺着剑刃疯狂蔓延。墨色安托鲁斯猝不及防,爪心被火焰燎得发出“滋滋”声,吃痛之下松开了钳制。
江澄夜趁机抽剑,回身一脚踹在杰.卡洛斯的伤口上,借着反作用力冲向洞穴中央。此刻被狼神寄生的安托鲁斯正站在原地,紫雾在他周身翻涌,显然在全力压制体内残存的神智。而墨色安托鲁斯被火焰逼退数步,正甩着焦黑的爪子,眼中凶戾更盛。
“两个安托鲁斯……一半恶念,一半躯壳……”江澄夜剑锋斜指地面,鲜血顺着下巴滴落,眼神却亮得惊人,“狼神,你就不怕这两半撞在一起,先把你这缕残魂撕碎吗?”
狼神的声音陡然一沉:“狂妄!”
话音未落,墨色安托鲁斯已再次扑来。这一次,它的目标却不是江澄夜,而是被寄生的安托鲁斯!
利爪带着墨色戾气,直取那团紫雾最浓郁的胸口——原来这纯粹的恶念,连狼神的残魂都要视作异类!
紫雾猛地翻涌,被寄生的安托鲁斯竟抬手格挡,两种同源却相悖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岩洞顶部的碎石大片砸落,连那颗早已破碎的卵壳,都被气浪掀得粉碎。
江澄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长剑直指被寄生的安托鲁斯眉心:“安托鲁斯!看看这头被戾气吞噬的影子!你要变成这样,还是……”
他的话被一声震耳的狼嚎打断。被寄生的安托鲁斯突然剧烈颤抖,眉心的淡金色图腾再次亮起,与体内的紫雾疯狂冲撞。而墨色安托鲁斯趁机一爪拍在他的后背,竟硬生生扯下一缕紫雾!
“啊——!”狼神的痛吼声从安托鲁斯体内传出,紫雾瞬间稀薄了大半。
江澄夜瞳孔骤缩——这墨色恶念,竟能伤到狼神的残魂!
就在这时,被寄生的安托鲁斯突然转头,那双一半紫一半银灰的狼瞳,竟短暂地清明了一瞬。他看着扑来的墨色身影,又看向持剑的江澄夜,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求助。
那瞬的清明如风中残烛,转瞬即逝。
被寄生的安托鲁斯猛地甩头,紫雾再次席卷瞳仁,他反手一爪拍向墨色身影,动作间带着狼神残魂的暴怒。墨色安托鲁斯却像认准了猎物的野兽,不闪不避,任由对方的利爪撕开肩头的皮肉,同时张口咬住了被寄生者的手臂——墨色戾气顺着齿尖涌入,竟让那团紫雾剧烈地抽搐起来。
“滚开!”狼神的怒吼震得岩洞嗡嗡作响,被寄生的安托鲁斯周身爆发出浓烈的紫光,硬生生将墨色身影震飞出去。但他自己也踉跄着后退数步,手臂上被咬伤的地方浮现出墨色纹路,正一点点侵蚀着紫雾的范围。
江澄夜看得真切,心头陡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不再犹豫,身形如箭般冲向被震飞的墨色安托鲁斯,长剑在半空划出一道金弧,却不是攻击,而是用剑背狠狠砸向对方的狼首!
“砰!”
墨色安托鲁斯被砸得偏过头,眼中的凶戾竟出现了一丝凝滞。江澄夜趁机低喝:“安托鲁斯!咬他!”
他刻意加重了“咬他”二字,隐狼血脉中最原始的指令顺着声音穿透过去。
墨色安托鲁斯的狼耳猛地抖了抖,像是被这声喝斥刺中了什么。它转头看向江澄夜,又看向正试图驱散手臂上墨色纹路的“自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那纯粹的暴戾中,竟第一次掺了丝迷茫。
“别听他的!”狼神察觉到不对,被寄生的安托鲁斯突然扑向墨色身影,紫雾凝聚成利爪,招招致命,“它只是个没用的废料,撕碎它!”
这一次,墨色安托鲁斯却没有立刻反击。它看着迎面而来的利爪,又看了看对方手臂上那片不断扩散的墨色——那是与自己同源的气息。
就在被寄生的安托鲁斯的利爪即将刺穿它胸口的瞬间,墨色安托鲁斯突然侧身,避开要害的同时,再次张口咬向对方手臂上的紫雾!
“嗷——!”
这一口比刚才更狠,竟硬生生撕下了一大片紫雾!狼神的惨叫声在岩洞中回荡,被寄生的安托鲁斯踉跄后退,周身的紫雾稀薄得几乎要看清底下安托鲁斯原本的轮廓,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而墨色安托鲁斯甩了甩头,口中的紫雾化作黑烟消散,它看向被寄生的“自己”,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决绝的凶戾——仿佛终于明白,眼前这个被紫雾包裹的身影,才是撕裂自己的根源。
它再次扑上,这一次不再是撕咬,而是用利爪死死抱住被寄生的安托鲁斯,将两者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墨色戾气如潮水般涌过去,与那团残弱的紫雾疯狂绞缠。被寄生的安托鲁斯剧烈挣扎,却怎么也甩不开这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两种力量在相拥的躯体里炸开,紫光与墨色交织、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不——!!”狼神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江澄夜站在一旁,握紧了长剑。他看着那两具相拥的身影在光芒中扭曲、融合,看着安托鲁斯原本的银灰色狼毛在紫光与墨色的冲刷下时隐时现,突然明白了这墨色恶念的最终归宿——它不是来毁灭的,而是来同归于尽的。
当最后一缕紫雾被墨色戾气吞噬,岩洞中的光芒骤然熄灭。
两具相拥的身影缓缓分开,又在瞬间坍缩、融合,最终化作一道银灰色的身影跪倒在地。
是安托鲁斯。
他低垂着头,狼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黏液与血迹,双目紧闭,胸口剧烈起伏,周身的戾气与阴邪之气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属于隐狼的、带着疲惫却纯净的气息。
杰.卡洛斯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青紫色的身躯渐渐化作黑烟,显然随着狼神残魂的消散,这具“钥匙”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岩洞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安托鲁斯粗重的呼吸声。
江澄夜缓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他的狼耳。
安托鲁斯的耳朵抖了抖,缓缓睁开眼。
那双狼瞳里再没有紫光,也没有墨色,只有纯粹的银灰,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血夜?”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久未开口。
江澄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嘴角扯出一抹带血的笑:“醒了?再晚点,我就要把你这破洞一起掀了。”
安托鲁斯看着他满身的伤口,狼耳耷拉下来,低声道:“对不起……”
“先别道歉。”江澄夜抬手,将一缕混沌之力渡到他体内,“起来,我们得赶紧走。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嫌晦气。”
安托鲁斯点点头,借着他的力慢慢站起身,却仍有些踉跄。江澄夜干脆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两人相互支撑着,一步步朝着岩洞外走去。
洞外的血雾不知何时已散去,露出灰蒙蒙的天空。
江澄夜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岩洞,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狼神虽灭,但这层层地狱的诡谲,显然都还没结束。
不过至少现在,他把安托鲁斯带回来了。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