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蹙眉,摇头。
他看了一眼天色,转身就走,俞浩同样瞥了一眼尤江,这才匆匆跟上李渊。
稍稍走远一些,俞浩小声问:“怎么最近……镇上都进来一些看上去有病的人?”
“这不才正常吗?你不觉得,那个叫罗彬,还有顾伊人的,太正常?”李渊面色不变。
“嗯……倒也是,正常人来了也活不了多久,我看见滇女去过一趟了,他们可能活不过今晚。”俞浩小声说。
“那就省药了。”李渊回答。
夕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最终,还是消失在尤江的视线中。
尤江嘴角不停地舔啊舔,喉咙不停地吞咽。
“呼……”
“忍住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地方好啊,新鲜。”
“人是铁饭是钢,多吃几顿,养精蓄锐,死娘们儿将我扔出柜山村……没想到我能找到这么个镇吧?九屉十八蒸,我必须拌了你。”
尤江喃喃自语,他脸皮又开始抽搐了。
……
……
“哗……哗……哗……”
卷帘门声响很大,敲门声夹在其中都变得微弱。
罗彬总算从回溯中收起神。
顾伊人恰巧谨慎地回头。
罗彬坐了一下午,顾伊人也就守了一下午。
直到现在,才有人敲门。
罗彬起身,去打开。
门外站着个头发略花白的老人。
张白胶。
给他治伤的老中医。
罗彬初步判断,这柜山镇没那么简单,目前能相信的人,老中医张白胶是其一。
“您有事?”罗彬很有礼貌。
“本来不该来的,不过,怕你活不过今晚。”张白胶眼中透着一些血丝,苍老喑哑地说:“不要接受任何人突如其来的好意,不要进陌生人的家门,尤其是对你越友善的人,你要越发的防备。”
“嗯,这个地方,比你想象中更危险。”
“我知道,你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张白胶这最后一句话,是盯着罗彬的右肩。
“下午一直有人在我那里,快天黑我才得空,本来想等明天才和你说这几句,不过,万一你死了,那就麻烦了。”
“要天黑了,记住,熬过了第一晚才是开始,别死,明天来找我换药。”
罗彬的心跳,猛地加速,再加速!
张白胶转身,离开了。
步伐匆匆,透着些许慌忙。
天色真的很晚,夕阳早就消失不见,与天黑只是一线之差。
张白胶,释放了善意。
张白胶,说出了自己和顾伊人对于这柜山镇来说,最大的秘密!
自己通过张白胶的面貌,能力,判断出他和张韵灵的关系。
张白胶,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的?
顾伊人面色略有发白。
“为什么,他会知道?”
“我们哪里暴露了吗?”
“为什么,他会说出来?”
“难道,他不好奇我们,他不应该通知镇上的人吗……”
接连几个问题,顾伊人是真的不理解。
这短暂的几秒钟里,罗彬回溯了和张白胶接触的所有记忆片段。
当时,他因为痛,没有注意到张白胶的一些行为举动。
回溯中,他才发现,张白胶注视过他身上一个地方,只是他当时没反应过来。
右肩到胳膊那个位置,有个洞,张韵灵给他缝补了伤口。
刀有刀法,医有医术,看来张白胶注意到伤口的缝合方式了。
张韵灵的针线活儿很好,很精细。
这就是暴露的点!
罗彬深吸一口气,道:“医者仁心,他没问题,要记住他的叮嘱。其次,如果我和他说张韵灵的事,你不要多嘴,不要说出张韵灵的不对劲。”
罗彬一边关上门,一边和顾伊人解释。
罗彬不光说了他对于张韵灵和张白胶关系的揣测。
更说了这柜山镇邪祟和柜山村邪祟不同的事儿。
顾伊人眼睛都瞪大。
罗彬并没有给她太多消化时间。
最后,罗彬说:“我睡沙发。”
“可我……”
顾伊人想说自己怕。
她又怔愣住,低下头,没有说完最后那个字,默默朝着楼上走去。
顾伊人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怕?
自己哪一天不怕呢?
自从来了柜山,从开始做噩梦,到进柜山村,被猎取者盯上,随时随地,她都在害怕。
具体哪一天不怕?
发烧那天。
帐篷里,罗彬抱着她过夜,前天的山神庙,昨晚的平房木床。
好像,她也有很多天不害怕。
可这不对,不好,更不应该……
不怕,就要一直和罗彬睡在一起……
这算什么?
算……依赖?
可她凭什么一直去依赖别人?
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她依赖过很多人,父母,朋友,最后都因为她有病而遭人厌烦。
只有章立不会厌烦,章立能勉强接受。
依赖久了,就会变成另一种情绪。
那章立算什么?
罗彬又要怎么看她?
她现在和在柜山村不一样了,她没有那么大的价值,罗彬能忍她几次?
到了二楼房间,顾伊人躺在床上。
她忽然觉得,身体好像动弹不得,她忽然觉得,好窒息,好压抑,好难受。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无是处,自己好像才是罪魁祸首!
是啊,虽说怪梦没有给太多提示,但她是在抗拒,如果她不抗拒去接受呢,是否就知道,柜山那个古墓不能进,棺材不能开,如果不发生这一切,就没有之后的一切?
眼泪,开始从眼角淌下。
顾伊人觉得好忧郁,好懊恼,更绝望,要是死了,那就好了。
死了,一了百了。
……
……
躺在沙发上,罗彬微微闭眼,假寐。
风有些大,吹得卷帘门哗哗作响。
一度响了很久,罗彬感觉,自己都开始困顿,真的要睡着的时候,微微虚着的视线中,卷帘门,居然被缓缓拉起,打开了……
钻进来了一个邪祟,粗略一看,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
皮肤很白,眼窝很深,眼睛很大,乍眼一看,还很好看。
她进来后,隐约能瞧见,开着窄窄的卷帘门下有很多鞋影子。
其余邪祟,似乎在判断,要不要入门内。
随着小女孩邪祟朝着沙发处的自己靠近,那些鞋影子消失不见……
罗彬的心头在咚咚狂跳。
本意,是想今天先观察。
可钻进他住处,挪到他面前,细细观察他的邪祟,看起来很弱小啊……
有句话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是否是天赐良机?
先制服这个邪祟,像是陈纤纤那样控制起来……
再想办法,找地方,去制作灯油?
罗彬陷入了天人交战。
那小女孩儿蹲在沙发前,看着罗彬的脸,她忽然咧嘴笑,嘴皮翻起来了,牙龈露出来了。
她本来还有些好看,这一笑,却笑出了阴森。
“你在看我吗?哥哥?”小女孩细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