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停下动作,它见程言绥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才勉强往下落了一点。
程言绥默了默。
“000,时冕、池臻、梁湘橙,他们三个,你是不是都认识?”
000一愣。
这三个人就是它的前三任宿主,它自然认识。前不久000才从他们手里搞到了他们那个干饭群的群号,并且成功完成数据入侵。
也正是因为这个群,000才锁定了程言绥,把他绑到了这本禁书里面。
……难道程言绥发现了它?
000莫名有些罪恶感,它将自己身上的小蛋壳一块块摆好,状似无事发生。
【是的,我认识他们。请问有什么问题?】
“……我就知道。”程言绥眼眸微抬,他定定地盯着000,缓又慢地问道,“那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
000差点以为自己听觉出现了问题。
【你觉得是我杀了他们?】
“我没这么说,我就是有点奇怪。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全死了……”程言绥盯着000的一举一动,眯眸道,“你怎么能这么凑巧,正好绑定了他们呢?”
【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们呢!怎么就这么凑巧,你们就喜欢拿别人的身份证写烂文呢?!】
000原本还有些胆战心惊,如今听到程言绥这么问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我完成第一个任务就可以结束去别的健康图书区了,就是因为你们几个乱换身份证,导致我出现了差错,我才不得不一个一个进行搜索和补偿!】
【他们三个的死亡原因我都可以导出发送给你。除池臻是自杀之外,其余两个都是意外死亡,而你是过劳猝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言绥听000说了一堆,有些迟疑:“……真的?”
【我害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吗?你们只会加重我的工作负担!】
000越说越气愤。
它看着程言绥的面容,系统库中数据一跳,突然明白了程言绥从开始到现在的所作所为。
【你演这个精神病……不会是为了报复我?】
“呃。报复谈不上。”程言绥摸了下鼻尖,朝000眨了下眼睛,“就是小小的,试探和反击一下。”
【…………】
被一个未知的系统绑架到这个未知的虫族世界,程言绥除了完成任务,似乎别无他法。
但这个系统疑似是杀害他朋友的凶手。
程言绥一方面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和000硬碰硬,只能按照要求尽力满足人设,完成任务。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真的让000完成任务。
如何能让它在不怀疑自己的情况下,毁掉它所有的计划?
扮演精神病患者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主人格负责按照人设活动,副人格则负责崩人设。反正怎么崩怎么来,程言绥发挥的很随意,也很成功——000的确没有怀疑他。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让瑟兰提斯发现了。
【好好好,你这么会计划,你自己慢慢计划去!我要禁言我自己十天,在这十天内,我不会给你任何提示,你得偿所愿了!】
程言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程言绥尚未说完,便见000往自己蛋壳上贴了个巨大的红叉标识——这表明它如今已经处于错误状态,拒绝接触。
程言绥喊了它好几声,放弃了。
“算了。”程言绥重新瘫坐到地上。
嘴角的刺痛感隐约升起,他用手触碰两下伤处,只感觉那里肿起来了一点,带着灼热与滚烫。
瑟兰提斯……
程言绥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胸腔沉闷,又压抑至极。
“您还想再扮演什么角色呢?”
“我会和他离婚的……你能不能等等我?”
“……我想我爱上了他。”
那些笨拙又生硬的话语在程言绥耳中再度浮现,他眼眶干涩,攥紧了手掌。
……爱上他。
在知道他做了那么多的神经事之后,瑟兰提斯竟然还会说出这种话。
按照正常情况,瑟兰提斯的正确回答应该是——厌恶他。
但他竟然说爱他。
爱。
这是多么沉重的字啊……
沉重到他都不敢抬头,去面对那所有面具之下,恍若生锈机器般老旧的他自己。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副相貌。
爱。
……爱啊。
程言绥感觉到了自己指甲陷入掌心皮肉中的钝痛,他眼眸一眨不眨地前方,渐渐的,有些模糊了。
*
直到深夜,程言绥都没再从房间离开。他趴在桌上,一边滑动光脑,一边查看自己的信息。
瑟兰提斯没再给他发送好友申请。
程言绥点进和吃瓜群众的对话框,他犹豫许久,也不知道要给他发什么。
“000……”程言绥刚刚开口,便又蓦地止住了话语。
那个鲜红的大叉浮在空中,000也把他屏蔽了。
程言绥又收回目光。
空寂的小空间内总会让他感到阴冷和孤寂,程言绥坐座位上神游了一会儿,将底下的画纸都拿了出来。
绘画是他用来解压的一种方式,也能暂时舒缓他紧张和钝痛不止的神经。
程言绥将画板和颜料摆好,那些丑陋的无规律线条都在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程言绥将那张纸撕下,换了崭新的一张。
如今黑夜寂寥,顿显压抑。程言绥脑中想象着自己去往一副开阔天地的模样,那里无边无际,白云堆积,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约过了三个小时,到了凌晨两点多,程言绥才总算给自己的图画上了色,完成了面前的这幅画作。
他去无垠天地的一幅画作。
程言绥放下画笔,他将图画拿起来,定睛一看时整个人僵住。
画中天空纯银,星与月构成雌虫深邃的瞳与眼,溢出冷清,风雪,和凛冽。冰河浩荡,构成冷皮,再往下,高山是鼻梁,玫瑰凝薄唇。
无一物像他,却都在画他。
程言绥眼眸似乎再不能动,只感觉自己耳畔嗡鸣不止。
他看着手中的这幅画,仿佛见瑟兰提斯也在看着他,眉间冷冽,混着几分无奈的落寞与局促——像是落寞极了,也伤心极了。
程言绥喉结滚动,他盯着这幅画作看了半晌,突然将它扔下,拿起光脑。
瑟兰提斯的号码他还存着,程言绥看了眼,直接拨了过去。
瑟兰提斯那边接通的很快。
“你好。”
听到那道醇厚的嗓音,程言绥忍不住攥紧了桌角。他指腹用力到发白,语调却仍旧平稳。
“你说一个月之内离婚,具体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