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仪山庄
幽暗的室内,谢危睁开猩红的眸子,意识从混沌中回笼。
他撑着床榻坐起,动作牵扯到了腹部,剧痛让他闷哼出声。
外衫松垮地披着,露出线条紧实的胸膛。
腹部处有一道半指长愈合结痂的伤口,边缘泛着不详的青黑。
毒?怎么可能。
他这具身体,早已百毒难侵。
昏迷前最后一幕闪回,偷袭者身法诡异,兵刃上淬的东西,竟能破开他的屏障。
指腹触碰伤处,冰凉粘腻,带着一丝麻痹感,正慢慢蚕食他的气力。
还好,这毒并不剧烈,即使他不用药,也能靠身体自愈。
只是有些困倦,一觉睡下去不知今夕何年。
\"我昏睡了多久?\"
藏在暗处的青砚现出身形,“殿下,您已昏睡半日了。”
门被无声推开,一个黑影闪身而入,单膝跪地。
探子的声音压得很低,不带一丝情绪:“主上,二皇子秘密回京,现身天香楼。”
谢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沿的雕花。
谢权奉旨南下,本不该出现在京城,这一回来,刺客也跟着活跃起来。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慵懒倦怠的神情,眸底却一片清寒:“还有别的事么?”
“天工坊沈玉瓷的丫鬟失了踪迹,小侯爷帮着寻到了天香楼。”
“天香楼......有意思。”他挥挥手,“盯紧,暂且不动。”
黑影领命,悄然退下,就连青砚也隐去了身形。
室内重归寂静,只余他一人。
他下了床,来到空白的棋盘前落座,手略过白子,最终执起黑子,随意一抛。
黑子在空中翻滚一圈,继而砸落下去,摇摇晃晃地稳住了。
谢危揉了揉眉心,看着下了一半的棋盘,有些心神不宁。
“青砚,去办件事。”
...
天香楼矗立在暮色渐浓的官道旁,三层飞檐,灯火初明。
比起城外那家破旧客栈,这里显然气派得多,门口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远远就能看见。
马车停在楼前,门口的老鸨立刻殷勤地迎上来。
“几位爷,面生得很呐!”
沈玉瓷率先下车,抬眼打量这座在夜色中透着几分暧昧气息的青楼。
季明渊和方霓裳也相继下车。
“小侯爷,你确定要来这种地方寻人?”方霓裳皱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天香楼,京城有名的销金窟,白日尚且喧闹,入夜更是灯红酒绿,乌烟瘴气。
季明渊并未理会她的质疑,径直走向门口,“进去看看便知。”
沈玉瓷跟在他身后,心头疑云更重。
天香楼,真的能帮她寻到人?
老鸨不着痕迹德侧身一拦,面上堆着笑:哎呦,姑娘们,咱们天香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身后的方霓裳柳眉倒竖,上前一步,“放肆!”
老鸨被她凌厉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但依旧寸步不让。
“规矩就是规矩嘛,姑娘们可别为难我了。”
早已进去的季明渊再度返程,他半分神色也没分给那老鸨,从衣袖里抛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子,随意一抛。
金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老鸨面前的地上。
沈玉瓷看了一眼季明渊,继而看向老鸨。
老鸨眼睛都直了,脸上的褶子揉成一朵花,她几乎手脚并用地捡起金子,连连躬身。
“贵客里面请,里面请,尽兴啊,咱这可玩的项目很多,不分男女......”
若不是春桃失踪,沈玉瓷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足这种地方。
而且前几日沈玉瓷才去信家中,让李嬷嬷分一些人手来京城帮忙,想着尽快和针工局合作。
偏偏家中绣娘赶在路上的时候,春桃便出事了。
若非有心之人从中搅合,否则沈玉瓷是万分不信的。
穿过人潮拥堵的大堂,一行人跟着季明渊七拐八拐,走上一段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
终于,季明渊停在一扇看起来并无不同的房门前。
他抬手,叩了叩,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沈玉瓷的目光聚焦在季明渊脸上,纵然有万般疑惑,也被她压了下去。
等了一会,季明渊直接推开了门,一股幽冷的甜香瞬间涌出。
房间内陈设简单,点燃的熏香烟雾缭绕,隐隐约约能看到窗边坐着一女子。
那女子身着价值不菲的衣裙,远远望去还以为是哪家贵女来此嬉闹。
可当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瓜子脸,上面画着大胆放肆的妆容,让人印象深刻。
“顾婉儿?”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季明渊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痴迷与爱慕。
随即,转向沈玉瓷,那份温婉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沈姐姐,若是在天工坊没人妨碍我的话,我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劲跑来天香楼了。”
沈玉瓷心头猛然一沉,“春桃呢?”
顾婉儿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急什么。”
眼前的顾婉儿,和先前所有人认识的都不一样,偏偏只觉得诡异,又说不上来。
只有沈玉瓷知道,顾婉儿那具身体里,同时藏着两个人。
顾婉儿抿了一口茶,目光直直锁住沈玉瓷。
“你命可真好啊,就连找个丫鬟,季大哥也要陪你来。”
话落,顾婉儿放下茶盏,站起身,缓缓走向季明渊。
她的眼神几乎黏在季明渊身上,“季大哥,你想要她,我偏不让你如意。”
顾婉儿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回到沈玉瓷脸上,带着一丝得逞的笑。
“除非沈姐姐...哦不,是沈妹妹。”
方霓裳眉头皱得快能夹死一只蚊子了,她受不了这说话磨磨唧唧说一半的行为,没忍住发出了声。
“没有贵女的命,却得了贵女的病,说点事情绕来绕去,其实就是你打着针工局的名义把人家小丫鬟给骗走了吧,嘁。”
沈玉瓷没忍住发出一丝笑,有时候方霓裳给她的感觉不像女子,反倒像个毛头小子。
顾婉儿毫不在意,继续着她那奇怪的腔调。
“就赌....季大哥的心,到底向着谁。”
“赌注,就是你那丫鬟的命。”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沈玉瓷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她凉凉的目光扫向顾婉儿。
“你用春桃的命......做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