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的马车停在了郊外的一片树林中。
这里树木稀疏，唯一活着的几棵也都是病怏怏的样子。
树叶还没从枝头飘落就已变得枯黄干燥，两人行走带起的微风就让它们簌簌地从枝干上落下。
“这里和村庄相隔这么远，王面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高崇心中充满了疑惑。
陈夫子看着眼前的树林，眉目间一片严肃，“事情可能比我想的还要严重......这不是一个能简单跨越空间的‘神秘’。它所拥有的能力已经远超我的想象。”
高崇瞬间被陈夫子的话说得紧张起来，他四处打量，奈何境界不足，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锦葵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吼叫。
那音调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类似于管风琴的轰鸣声，但余音又夹杂着一丝悠长的尖啸声、金属摩擦管壁的声音同时炸裂。
很难想象这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声音。
王面几人被这声音喊得心烦意乱，即便伸手捂住耳朵却也无济于事，哪怕只是看着锦葵张大的嘴巴，那道声波就能从眼睛传输到大脑。
锦葵身前的空气出现了扭曲的漩涡，王面双手用力的攥紧弋鸢，嵌进血肉的刀刃再难前进半分，锦葵身侧的触手瞬间变回了双臂。
双手死死抓住王面的胳膊，尖利的指甲刺破表皮深入血肉当中。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一抹狰狞的笑意浮现在锦葵面上。
王面正欲发动神墟，但想到刚才徐栀的制止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后撤身子想要挣开锦葵的胳膊。
这时，扭曲的空气漩涡中，一股力量倏得炸开。
砰——
徐栀的身影出现在王面身前，手中的玄龟盾被力量撞飞，两人一起被弹飞出去。
王面的眼睛被力量炸伤，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了徐栀。液体顺着睫毛流下，王面长臂一揽，将眼前人拉了过来。
两人落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王面紧紧地护着怀中的徐栀，他整个人充当着肉垫的角色，承受了全部的冲击力。
徐栀从他身上滚了下来，王面清秀的面容上糊着一层血渍。
“王面你的眼睛......”
徐栀的话还没说完，王面就打断了她，他靠着徐栀踉跄起身，“我没事，旋涡他们有危险，我们先去帮他们。”
王面跑了几步便软了腿脚，要不是有弋鸢在，他整个人怕是要倒在地上。
“把它吃了。”徐栀没有出声劝道，只是塞了一粒药丸喂给他。
蔷薇和檀香几人被触手颠飞出去，风场应声而至接住了几人。
徐栀看着陷入疯狂的锦葵，心中焦急万分。
阿司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整个意识空间中布满了不祥之气，锦葵被同化后的气息引起了虚无中的共鸣。
阿司面色惨白，双瞳中的金芒渐渐消散，她脱力的倒在一旁。
“阿司，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唤醒她？”
听着徐栀的声音，阿司昏沉的脑袋才清醒了些。
【这种东西......除非是米迦勒的奇迹。】
阿司的话无异于宣判了死刑。
“那还有别的办法出去吗？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我们再不从这里出去就要全军覆没了。”徐栀看着远处陷入苦战的众人，眼里露出一丝悔意。
“刚才就应该同意王面的提议，将时间回溯到进入这里之前，现在也不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
在这里仆从军团的召唤受限，根本指望不上他们，这军团有还不如没有呢！”
这就好比饿了一天的人看到一桌美味的饭菜，但是只能看不能吃，这种状态最是煎熬。
【刚才你带着她进入识海，最后却被识海排斥。那里很可能留存着保护她的力量，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进入她的识海吗，可她现在这个样子，鬼知道她的识海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徐栀的双刀被触手缠住，追星迅速飞身而出，砍断了拉扯着的触手。
【不用担心，识海是不会被污染的。】
徐栀闻言，松开了手中的双刀，蓄力朝着锦葵掷了出去。
“旋涡，把我送到她的身后。”
旋涡仅是一愣，而后趁着锦葵将注意力放在双刀上，禁墟迅速发动。
徐栀的身影消失在光圈中。
锦葵察觉到不对时，她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双枪从天而降，像是守护她的神明般，将徐栀震飞出去。
触手绕着身体卷了一圈，攻向徐栀。星痕见状迅速丢掉了手中的长刀，抓住了触手的一端，绕着她的身体往反方向跑去。
锦葵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拽了一下，一道精神力直冲她的面门。
下一秒，锦葵的猩红的双目顿时金光乍现，虎啸声袭，王面扑在了徐栀身前挡下了这一击。
徐栀的眼睛被金光闪到，意识被带入识海中。她只觉得眼睛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最好不要揉。”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取代了锦葵的咆哮声。
徐栀愣了愣，抬眼看向前方，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一位身着白衣，外覆铠甲，手拿长枪的男人正看着她。
“你是白戬？”徐栀讶异道，“你不是死了吗？”
白戬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严格来说，我只是他的一缕意识，算不上真正的白戬。”
“这是什么地方？我的队友还在外面，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到底要干什么。”徐栀环顾四周，这里只有一片纯净的白，不是锦葵的识海。
“我知道她失控了。我原以为那样能救下她，没想到反而害她承受了百年的折磨。”白戬提起锦葵时眉宇间满是温柔。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栀不解。
“直到死后我才知晓那污染究竟为何物，但可惜的是，我只是一缕没有力量的意识，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她。
我看着她被污染折磨，不停的伤害自己，直到失控......”
白戬的眼中的画面渐渐远去。
锦葵纤弱的身子撞在树干上，竟将粗壮的树木拦腰折弯，她冲进了水潭，化成鱼身的她不停的撞击着岸边。
鱼尾处冒着黑气的伤口不断的折磨着她，侵蚀着她的理智。
白戬顿了顿，“抱歉，好像扯远了。锦葵的意识还在沉睡，唯有唤醒她你们才能从这里出去。”
“出去？我们出去后呢，克苏鲁的污染会不会也一起泄露出去，还有锦葵会怎么样？”徐栀急切的看向白戬。
白戬嘴唇微微颤动，“待你们出去后，这方天地就会永远消失。”
“消失？你要让锦葵死在这里？”话一出口徐栀就觉得不对，锦葵似乎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维系这里的力量在这方天地消散后，还能凝聚出一身甲胄，这便是我给你的谢礼。”白戬没有回答徐栀的问题，反而说起了旁的。
徐栀嘴角一抽，“你觉得我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语气间带着一丝愤怒。
白戬依旧是一副温润的模样，“当然不是。只是，没有要人白帮忙的道理。而且，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你们也不会陷入这样的险境。”
徐栀怔愣片刻。
“你自毁修为灭杀克苏鲁，如果你的意识能够坚持到天尊回来，祂一定会有办法让你重入轮回。”徐栀到底是不忍心，还是将天尊会回来的事告诉了白戬。
听闻天尊还能回来，白戬面色一喜。
“天尊祂们还会回来？”
“当然。祂们就快回来了，所以你得告诉我该怎么留住你和锦葵，但是你得长话短说，否则我真的会怀疑你是锦葵找来拖延时间的托。我的队友他们快要撑不住了。”
白戬笑了，这笑意中带着几分释然。
“可惜，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