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堆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萧砚白蹲下身，指尖抚过树根上凝结的冰晶——那是昨晚追兵留下的“霜狼印记”，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树皮上洇开深褐色的斑点。
“他们放弃追踪了。”洛千瓷的声音从树顶传来，暗影之刃在她指间转出冷光，“东南方三公里内没有魔法波动。”她跃上地面时，斗篷带起一片枯叶，露出颈侧新添的咬痕——那是昨夜为突破包围圈，她不得不服用“兽化剂”的副作用。
云栖梧靠着树干坐下，翡翠色裙摆被露水浸透。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皮质药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三百六十五个小玻璃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极小的标签：“古神血液·第三号样本·副作用观测”“逆血剂·改良版·第47次实验”。当她指尖划过某个贴着“空白”标签的瓶子时，萧砚白注意到她无名指根部有枚淡色疤痕，形状像朵即将枯萎的蒲公英。
“惊鸿的灵脉罗盘......”苏玄烬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碎玻璃。他从怀里掏出个八角形金属物件，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最后显示的魔法波动，和三年前北境了望塔爆炸时的频率......”
“闭嘴！”洛千瓷猛地转身，暗影之刃擦着他耳畔钉入树干，“现在不是提那件事的时候！”阳光穿过她泛红的眼角，在地面投下颤抖的影子。萧砚白记得，沈惊鸿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喊着洛千瓷的小名“阿瓷”。
云栖梧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药箱上。萧砚白这才发现她左襟别着的银质胸针歪了——那是去年她生日时，沈惊鸿用风元素凝出的冰晶蒲公英，此刻只剩半片残损的花瓣。
“先处理伤口。”他伸手去拿她腰间的绷带，却被她避开。她低头翻找药箱，指尖在“神经修复剂”瓶身上停顿片刻，最终取出的却是标着“记忆稳定剂”的褐色药剂。
“傀儡师的魔法......”她仰头灌下药液，喉结微动，“贺临渊身上的气息，和古神遗迹里的‘拟态魔偶’很像。”这句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压抑的沉默。苏玄烬猛地抬头，额角青筋跳动：“你是说，议会在用古神力量制造傀儡？”
萧砚白想起昨夜在下水道看见的场景：贺临渊空洞的眼瞳里，倒映着云栖梧后腰的金属光泽。他伸手按住她肩膀，却在触到锁骨下方时骤然停顿——那里本该是柔软的肌肤，此刻却隔着布料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某种金属鳞片。
“三年前，北境猎魔团在雾岛发现的遗迹里......”云栖梧忽然解开左袖，露出小臂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最深处的那道月牙形伤口里，隐约可见银色纹路，“古神的‘眷属者’会被种下共生魔纹。贺临渊的傀儡能使用噬魔火，说明宿主生前......”
“是东境猎魔人。”洛千瓷咬着牙拔出匕首，树干上的霜狼印记突然全部融化，在地面聚成细小的冰蛇，“就像老烟枪......他们都接触过遗迹。”她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被吞咽下去。萧砚白知道，她想起了三个月前，那个总在黄昏时坐在港口抛硬币的男人，他常说的口头禅是：“秘密就像硬币，总有两面。”
苏玄烬突然将灵脉罗盘砸向树干。金属物件嵌入树皮的瞬间，周围五米内的草木迅速枯萎，叶片上浮现出细密的咒文。云栖梧瞳孔骤缩：“这是......‘禁忌共鸣’！”
“别碰它！”她想阻止，却被萧砚白拽到身后。罗盘周围的咒文正发出幽蓝光芒，顺着树干爬向众人脚底。萧砚白掌心凝聚火焰，却在触到咒文的瞬间被反噬，虎口裂开道血口——这是专门针对元素使的封锁咒。
“是谁教你的？”洛千瓷抓住苏玄烬衣领，暗影之刃抵住他喉结，“这种禁术只有......”
“是惊鸿。”苏玄烬闭上眼睛，喉结擦过刀刃，“三天前，他说如果自己出事，就让我用这个方法......”他突然剧烈颤抖，从怀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条。萧砚白拾起来，看见上面用鲜血写着：“去魔法古城，找灰袍守书人，问‘眼睛与肋骨’的秘密。”
云栖梧猛地站起，药箱里的玻璃瓶纷纷跌落。她踉跄着扶住树干，目光死死盯着纸条上的“肋骨”二字。萧砚白想起昨夜洛千瓷掷来的羊皮卷，上面那句被烧毁的古魔文：“当第七根肋骨插入祭坛......”
“云栖梧，你早就知道些什么。”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注意到她耳后新出现的鳞片正泛着微光，“在实验室时，你提取古神血液用的不是普通试管，是......”
“是人类的肋骨。”她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第三号样本，来自一具埋在遗迹深处的骸骨，那具骸骨只有六根肋骨。”她忽然笑起来，指尖抚过自己左胸，“你猜怎么着？古神的‘眷属者’，会被取下第七根肋骨，用来盛放祂的血液。”
洛千瓷的匕首“当啷”落地。苏玄烬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药箱。萧砚白感觉心跳轰鸣，他想起三年前在北境，沈惊鸿抱着浑身是血的自己从废墟里爬出时，左腰后方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位置，正是第七根肋骨所在。
“惊鸿他......”洛千瓷的声音碎成齑粉，“所以当年他能从那场爆炸里活下来？因为他早就......”
远处突然传来狼嚎。云栖梧猛地抬头，瞳孔里闪过竖纹——那是服用兽化剂过度的征兆。她手忙脚乱地翻找药箱，却发现标注“抑制剂”的瓶子已经空了。萧砚白这才惊觉，她腰间的皮质药袋不知何时被划开，里面的药剂瓶碎了个干净，只剩那个贴着“空白”标签的小瓶完好无损。
“用这个。”他抓起那只小瓶，却被她死死按住手腕。阳光穿过玻璃瓶，里面的液体竟然是透明的，却在晃动时折射出七彩光芒——那是只有古神血液才有的特性。
“别碰！”她几乎是嘶吼着，指甲抠进他手背，“这是......”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无数根缠绕着咒文的锁链破土而出，瞬间缠住众人脚踝。云栖梧腰间的“空白”小瓶飞了出去，在空中炸裂成漫天血雨。萧砚白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看见云栖梧被锁链吊到半空，她的裙摆撕裂，露出整条左腿——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肢体，而是覆盖着银色鳞片的机械义肢，关节处还凝结着未干的古神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