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冲锋部队的身后，大批的弓箭手已经就位，组成一个巨大的弧形阵列。随着军官的号令，一片片箭雨腾空而起，带着“嗡嗡”的尖啸声，越过冲锋的同伴，如乌云般劈头盖脸地砸向城墙，试图压制任何可能出现的守军。
“殿下，目测至少三千人！甚至更多！”武飞雪的声音无比凝重，她握着刀柄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们几乎是倾巢而出了！”
“看来北狄王庭给他们的压力不小，让他们连最后的耐心都耗尽了。”赵羽的眼神冷得像冰，他迎着从城下扑面而来的喧嚣和热浪，衣袂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狰狞面孔，嘴角反而勾起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鱼儿，终于上钩了。而且是一条贪婪到愚蠢的大鱼。
“不要反击！”赵羽下达了第一道命令，声音清晰地传遍了这段城墙，“所有人，举起盾牌，蹲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露头，不准放一箭！”
城墙上，早已各就各位的守军们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紧张，但出于这几日对赵羽建立起来的绝对信任，还是立刻执行了命令。他们将沉重的蒙皮大盾高高举过头顶，身体紧紧缩在城垛后面。一时间，城墙上箭如雨下，叮叮当当的撞击声连成一片，火星四溅，碎木横飞，却没有一个守军还击，更没有一声呐喊，仿佛整段城墙的守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猛攻吓傻了一般。
城下的北齐人见状，更是士气大振。在他们看来，这正是龙牙镇守军心虚和准备不足的铁证！
“冲啊！大周的软脚虾们吓破胆了！”
“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赏百金！”
“杀光他们，抢光他们的女人和粮食！”
污言秽语和嚣张的呼喊声响彻战场，他们冲得更快了，唯恐功劳被别人抢了去。
城墙上，赵羽如同一尊石雕，任凭箭矢从头顶呼啸而过，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冷静地计算着距离，仿佛一个最精密的猎人，在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最中心。
“一百步……”
“八十步……”
他嘴唇微动，声音低沉得只有身边的武飞雪能听到。武飞雪的心跳也随之加速，她能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正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疯狂蓄积。
“五十步！”
当第一批北齐士兵兴奋地嚎叫着，踏入他心中设定的那条无形的死亡线时，赵羽猛地举起了紧握的右手，然后狠狠向下一挥！
“就是现在！”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早已等候在城墙各处的传令兵，在看到他手势的瞬间，立刻奋力挥动了手中的红蓝两色令旗！
“放！”
一声令下，城墙上瞬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看似空无一人、只有盾牌的城垛后方，突然冒出了无数士兵的身影。他们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冰冷的杀意。但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弓箭，也不是长枪，而是一个个在火光下泛着油光的黑乎乎的陶罐。
“扔！”
随着武飞雪一声清越的娇叱，数百名士兵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灌满了火油的陶罐，划着一道道致命的弧线，狠狠地砸向了城下最密集的人群中！
“啪！啪！啪！”
清脆的碎裂声此起彼伏，粘稠的火油如同暴雨般四处飞溅，浇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北齐士兵一头一脸。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滑腻腻的液体是什么，只觉得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紧接着，第二轮攻击就到了。
“火箭！放！”
城墙上另一批弓箭手早已准备就绪，数十支绑着浸油火绒的箭矢被点燃，在军官的号令下，如同一颗复仇的流星，带着死亡的火种，精准地射入那片被火油浸透的人群！
“轰——！”
只一瞬间，仿佛地狱之门在城下洞开！
粘稠的火油被瞬间点燃，爆发出恐怖的火焰，形成一片无法逾越的火墙，将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北齐士兵彻底吞噬。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夜空，那些被点燃的士兵瞬间变成了活生生的火人，他们在剧痛和恐惧中疯狂地奔跑，翻滚，徒劳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却只能将这死亡之火带到了更多同伴的身上。
原本严整的冲锋阵型，瞬间大乱！前面的人想后退，后面的人不明所以还在往前挤，人踩人，人撞人，整个战场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床弩！开火！”
赵羽冰冷刺骨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至。
在城墙后方，那些白天伪装在民房和工事掩体中的巨型床弩，早已由最精壮的士兵绞紧了弓弦，调整好了角度。随着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巨响，一根根手臂粗细、长达丈余的巨型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一个恐怖的抛物线，从天而降，越过前方的火海，狠狠地砸进了北齐军拥挤的后队之中！
这些床弩的目标不是精准杀人，而是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和恐慌！
巨大的弩箭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动能，深深地扎进地里。它沿途所过之处，士兵就像被穿在竹签上的糖葫芦一样，被轻易地洞穿、撕碎；或者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砸成一滩模糊的肉泥。恐怖的威力，让后方的北齐弓箭手阵型瞬间崩溃，士兵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压制火力。
前军是火海炼狱，后队是死亡箭雨。
原本气势汹汹、以为胜券在握的北齐大军，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慌之中，伤亡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城墙上，龙牙镇的守军们看着这地狱般的一幕，一个个都惊呆了。
前一刻，他们还在敌人的箭雨下瑟瑟发抖，以为必死无疑；这一刻，他们却成了主宰生死的死神。他们中的许多人打过败仗，也打过胜仗，但从未见过如此摧枯拉朽、如此酣畅淋漓的胜利！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站在城头，身姿笔挺，面容冷峻的身影。
这位殿下……简直是神！是战神降世！
武飞雪怔怔地看着赵羽的侧脸，火光在他的眼眸深处跳动，却映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她这才真正明白，从一开始，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就从未旁落。每一步，每一个细节，都在这个年轻皇子的算计之内。他不是在防守，他是在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