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
王瑾翻了个身,盯着黑漆漆的屋顶。
这位七皇子要真想造反,为什么还要守龙牙镇?他完全可以拿着这些东西,带着人跑路,投靠北齐或者西凉,哪个不比在这破地方等死强?
除非……
王瑾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除非他根本就没想造反,只是想活下去。
想到这里,王瑾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堂堂大周皇子,居然混到要偷偷摸摸准备跑路的地步。这皇帝当得……也够憋屈的。
可转念一想,王瑾又笑不出来了。
如果赵羽真的只是想活命,那自己这趟差事……该怎么交代?
说他没有造反之心?朝中那些人会信吗?
说他有造反之心?可他明明在守城,在跟北齐人拼命啊。
王瑾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死胡同。
算了。
王瑾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别想了。
先看看再说吧。反正这位七皇子……肯定还有更多秘密没露出来。
第二天一早,赵羽就把所有能动弹的人都叫到了校场上。
王瑾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些昨天还在城头拼命的士兵,此刻一个个灰头土脸地站在那儿,眼神却比昨天亮了不少。
有几个年轻的屯田兵甚至在窃窃私语,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
“都给我听好了。”赵羽站在高台上,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闭了嘴,“昨天守住了,不代表以后能守住。北齐人肯定还会来,而且下次来的人只会更多。”
人群里传出一阵骚动。
“怕了?”赵羽冷笑一声,“怕了也没用。你们以为投降就能活命?北齐人攻城,第一个杀的就是投降的。”
这话说得够狠,不少人脸色都白了。
“但是——”赵羽话锋一转,“只要跟着我好好干,我保证你们能活。不光能活,还能拿到足够养活一家老小的赏银。”
人群里的骚动更大了。
“昨天战死的兄弟,每家给二十两安家银。重伤的,养到好为止,伤好了愿意继续干的,月饷加倍。”
赵羽说完,人群里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二十两安家银?!
那可是普通百姓两三年的收入!
王瑾站在后面,心里又开始盘算了。这么多赏银,赵羽哪来的钱?难道朝廷真给了他军饷?不对,如果有军饷,为什么之前那么穷酸?
“另外。”赵羽抬手压下议论声,“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分成三班。一班守城,一班训练,一班休息。轮换着来,别都累死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武将军!”赵羽转头看向武飞雪,“你负责训练新兵。有多少教多少,别藏着掖着。”
“是。”武飞雪应得干脆。
“另外——”赵羽扫视全场,“谁要是不想干了,现在就可以滚。我给你们三天口粮,自己找活路去。但要是拿了我的东西,吃了我的粮,就得老老实实干活。敢临阵脱逃的,军法处置。”
这话说得够重,人群里鸦雀无声。
“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
回答声音不算整齐,但气势倒是比昨天强了不少。
赵羽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人散了。
王瑾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前去:“殿下,这么多赏银……”
“你想问我哪来的钱?”赵羽瞥了他一眼,“我要是说是捡的,你信吗?”
“……不信。”
“那不就得了。”赵羽转身往府衙走,“少打听不该打听的。”
王瑾被噎得说不出话。
可走了几步,赵羽又突然停下,回头看着王瑾:“你不是想查我有没有造反的心思吗?”
王瑾心里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
“放心,我不会杀你。”赵羽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你回去告诉那些大人,就说我赵羽没那个本事造反。我就想在这破地方苟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说完,赵羽也不管王瑾什么反应,径直走了。
王瑾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这话……到底是真心话,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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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武飞雪开始训练新兵。
所谓的训练场就是府衙后面的一块空地,坑坑洼洼的,连个像样的兵器架都没有。
“都站好了。”武飞雪手里提着长枪,扫视着眼前这群歪歪扭扭的士兵,“今天教你们最基本的——怎么保命。”
人群里传出一阵轻笑。
武飞雪皱了皱眉:“笑什么?觉得保命很丢人?”
“武将军,咱们不是应该学怎么杀敌吗?”一个年轻的屯田兵壮着胆子问。
“杀敌?”武飞雪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能在战场上活过一炷香时间,就算我教得好。”
这话说得够难听,不少人脸上都挂不住了。
“不服?”武飞雪把长枪往地上一杵,“那好,谁不服的,出来跟我过两招。”
人群里安静了。
昨天城头上武飞雪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一枪一个的狠劲儿,可不是说着玩的。
“既然没人敢,就给我老老实实听着。”武飞雪开始讲解,“战场上,最重要的不是杀敌,是活命。你们记住,能活下来的士兵,才是好士兵。”
接下来的训练内容很简单——怎么躲箭,怎么防偷袭,怎么在混战中不被自己人误伤。
都是些最基础的东西,却实用得很。
王瑾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里越看越心惊。
武飞雪教的这些东西,跟京营那套花架子完全不同。京营训练讲究的是队形、仪仗、好看。而武飞雪教的,全是怎么在战场上活命。
这才是真正打过仗的人。
训练到一半,突然有人来报:“殿下,镇外来了一队商人,说是要见您。”
赵羽正在府衙里研究地图,闻言抬起头:“什么商人?”
“看打扮,像是西域来的。为首的是个胡人,带了十几车货物。”
西域商人?
赵羽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华丽袍子的胡人被领了进来。那胡人身材高大,留着浓密的胡须,一双眼睛却很精明。
“这位就是大周的七皇子殿下?”胡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正是。”赵羽打量着对方,“你们大老远跑到龙牙镇来,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