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你父皇才会将储君之位给墨染,或许是觉得愧疚,或许是心虚交换皇嗣的事闹大,有损威严。”皇后扶着心口,泣涕涟涟。
裴云澈像是被冻住,跟方才失态、崩溃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身姿挺拔如松,一动不动。
良久,他冷笑一声,“母后是在说笑吗?”
皇后垂下头,捏着帕子擦眼泪,心疼道:“云澈,没关系的,母后永远是你的母后,本宫会一如既往地疼你。”
“……”裴云澈的双臂颤抖,他几乎要崩溃了。
他从小都是天之骄子,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父皇、母后把他当眼珠子疼,他的学问、品行、名气皆是兄弟中最好的。
他是温润君子,十全十美,挑不出错漏。
可现在告诉他,他是假的!
他是庶出!
“云澈,算起来,我才是皇兄吧?”裴墨染讥讽地笑了,“我方才不语,真的不是瞧不起你,而是觉得你自己骂自己,很可悲。”
裴云澈眼神如箭,凶狠地射向他,一颗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看起来,快要碎了。
裴墨染看似豪迈道:“云澈,庶出又有何妨?你享受了二十三年嫡子的荣光,你赚了啊!庶出虽然卑贱,但是本宫曾经淋过雨,所以会为你撑伞,本宫绝不会拿此事嘲讽你。”
云清婳差点扑哧笑出声。
狗男人是懂杀人诛心的。
“假的!一定是假的!”裴云澈的后槽牙磨得硌吱硌吱响。
皇后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不住地流眼泪。
裴墨染道:“怎会是假的?本宫这里有宸妃的画像,你要不要看?你们的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裴云澈像是全身最后的力气被抽走,脊梁被人打弯,肩膀垮了下去。
他踉踉跄跄夺门而出,想要逃避一切。
“够了!”皇后心疼不已,她重重拍桌,“墨染,你能不能不要咄咄逼人?你实在太刻薄了!云澈只是受不了刺激,才口不择言,你别逼他了!”
裴墨染尽管早就对皇后失望,可他心脏还是疼了一下。
原来皇后对他不好,他尚可安慰自己,他本就不是亲生母亲,何必要求太多?何必太贪心?
可如今,他忍不住问自己,为何皇后是他的亲生母亲?
皇后意识到自己的言辞过激,不禁后悔起来,“墨染,本宫只是……”
“皇后娘娘,方才贤王骂太子是看门狗,您不出来主持公道。太子反击,您这时就知道主持公道了?”云清婳上前,将裴墨染护在身后。
“你住口!”皇后眼风一厉,“本宫跟太子说话,岂容你插嘴?你可知道妇德妇容?云家没人教你吗?”
云清婳红着眼,声音哽咽但气势不减,“在云家,父母疼爱臣妾,教臣妾辨别亲疏。绝不会为了外人,诘难自己的亲生女儿!”
“方才贤王有人维护,可太子却没人维护,臣妾出来为夫君说句话何错有之?您不疼儿子,就不让臣妾疼自己的夫君吗?”
裴墨染的鼻梁泛酸,他看着云清婳娇小单薄的背影,却觉得她充满了力量。
方才皇后带来的一丝丝心疼,瞬间消失不见。
皇后一把掀翻了茶盏,“云清婳,你真当本宫拿你没办法?本宫以前一直以为你乖巧安分,没想到是个惯会挑拨离间的搅家精!
挑拨了本宫跟墨染的母子情,墨染就能被云家操控了是吗?你的算盘,路人皆知!”
云清婳正欲开口,低哑的男声就从身后传来,“母后,儿臣回京时遇到的刺客是裴云澈派来的!他想要儿臣的命!”
皇后的手抖了抖,眼中划过惊骇跟心疼,可很快就被其他情绪覆盖。
“那是云澈一时糊涂,你莫要跟他计较。墨染,原谅他这一次吧,他日后不会了。”皇后的声音颤抖,语气带着卑微的祈求。
裴墨染的鼻腔发出一声很轻的冷哼。
原来母亲真正担心儿子,会是这个反应。
他拉着云清婳的手,转身就走。
“墨染,等等!”皇后撕心裂肺地叫喊,像是大彻大悟。
裴墨染的脚步一顿。
“算母后求你,你不要伤害云澈,云澈失去一切已经很可怜了,他不能再受打击了。”皇后哀哀地说。
云清婳松了口气,她还真以为皇后知错了。
幸亏老妖婆执迷不悟,居然还敢给裴云澈求情。
“可以。”裴墨染淡淡地抛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皇后看着他冷漠的态度,心像是被刀片绞着疼,快碎成了糜,“墨染,给本宫一次机会补偿你好吗?”
裴墨染充耳不闻,他冷冽地开口,像是在威胁,“今日是最后一次,倘若再让儿臣发现你陷害蛮蛮,儿臣必不会再手下留情。”
前二十三年没有给过他补偿,后面他也不需要。
云清婳觉得这剧情,像极了小说里的真假千金,全家火葬场!
这里是高潮情节,母亲想要补偿真千金,可真千金已经心灰意冷,不需要了。
……
杏黄色的蟒纹马车经过玄武门,出了宫。
裴墨染将云清婳抱到大腿上,目光柔和缱绻,大掌摩挲她的脸颊,“蛮蛮好厉害,方才保护我,是我的大英雄。”
“讨厌!不许学我说话!”她气鼓鼓地瞪他。
他笑了,只是笑容沧桑,“蛮蛮,还好有你在。”
否则他会不断地陷入自我怀疑,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才不得皇后喜欢。
可是有了妻子跟孩子后,他的心脏被塞得满满当当。
皇后偏爱何人,与他何关?
“夫君会伤心吗?”她问。
裴墨染吐出一口浊气,“起初会有一些,可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了。”
云清婳心中了然,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夫君没有跟皇后和好,皇后定会不满,恐怕苏灵音会接着监视你。”她只敢浅薄地分析。
毕竟女子不得干政。
裴墨染颔首,“皇后实在愚昧,嫁给了父皇,居然一心向着苏家,想把我变成苏家的狗!”
他的话锋一转,“蛮蛮,你猜裴云澈接下来会怎么做?”
“找到你的破绽、软肋,将你从东宫之位上拉下来。”她道。
“所以苏灵音得派上用场了。”裴墨染有些烦躁,他不愿跟苏灵音接触。
苏灵音躺在身侧时,他甚至不敢睡着。
他怕在梦中唤了蛮蛮的名字,让她发现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