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城的钟鼓停摆了整整七日。
当第八日的晨光刺破云层时,天枢殿的铜钟突然自行鸣响,浑厚的钟声穿透笼罩全城的魔气,在九州七境回荡。正在修复断云关的玄铁卫们猛地抬头,只见中枢城方向升起一道金白交织的光柱,光柱顶端,归墟剑的虚影正与一轮红日交相辉映——那是战神令被彻底激活的征兆。
“是……是太祖战魂!”守界人后裔里最年长的老者突然跪倒在地,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他颤抖着指向光柱,“当年五帝封印界外魔时,也曾出现过这样的景象!战神要回来了!”
此时的天枢殿内,杨辰正将最后一块苍梧仙骨碎片嵌入战神令。令牌上的雄狮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鬃毛上的七颗红玛瑙同时炸裂,化作七道流光注入他体内。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痉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却有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顺着血管蔓延,修复着被魔气侵蚀的经脉。
“还差最后一步。”沈清辞的银辉紧紧包裹住他,瑶光仙骨的生息之力与战神令的正气交织,在他周身形成茧状的光膜,“需要有人以‘心灯’为引,点燃你体内沉睡的战魂。”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肃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冲了进来。那孩子是育婴堂的孤儿,在魔气突袭中被噬魂蚊钻进了左耳,此刻正发着高烧,嘴里胡乱喊着“杨哥哥的剑会发光”。
“统领,他的灵智快被吞噬了!”李肃的声音带着哭腔,玄铁卫们在殿外列成人墙,用身体挡住不断涌来的魔气,“医官说,只有战神令的正气能救他!”
孩童的小手突然抓住杨辰的衣袖,滚烫的指尖触到光膜的瞬间,光柱突然暴涨。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孩子的眉心浮出一点微弱的金光,那是未被污染的纯真之念,正是沈清辞所说的“心灯”。
“战魂,醒!”杨辰猛地睁眼,归墟剑的碎片从四面八方飞回,在他手中重铸成一柄全新的长剑。剑身上,苍梧仙骨的金黄与瑶光仙骨的银白交织成螺旋纹路,剑尖直指殿外——那里,战尊的残戾正凝聚成新的魔影,比之前的蚀天更加强大。
战神回归的消息像野火般传遍九州。
青州的农妇们放下锄头,将藏在地窖的稻种撒向田埂,金色的稻浪突然泛起微光,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挡住了从海边登陆的魔虫;南境的渔民们升起浸透灵脉水的渔网,成千上万的鱼群被金光吸引,撞向试图穿越镜湖的魔气,湖面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化作净化符;就连西境黑风寨的旧址,那些曾为盗匪的汉子也举起了石锤,将魔群引诱到当年铁罗刹种下的果林,果树突然开花,花瓣落处,魔气尽散。
“不可能!”魔影发出刺耳的嘶吼,它的巨爪刚撕裂中枢城的外城墙,就被一道金白剑气斩断。杨辰的身影出现在城头,归墟剑的光芒比太阳更盛,战魂觉醒后,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个魔怪体内潜藏的痛苦——那是被吞噬的生魂在挣扎。
“你不是战尊。”杨辰的剑气横扫,却刻意避开了魔影核心的一点白光,“你只是他残留的恐惧。”
魔影的身躯剧烈颤抖,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黑雾中闪现:“我是战尊!我吞噬了十万生魂!我是九州的主宰!”
“不,你只是他们的囚徒。”沈清辞的银辉顺着剑气蔓延,将魔影困在光网中。光网里,那些人脸渐渐变得清晰——有玄冰原的守界人,有落霞关的士兵,甚至有十年前被雨皇淹死的百姓,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恨,只有解脱。
李肃带着玄铁卫冲上城墙,孩童的烧已经退了,正坐在一个老兵的肩头,指着归墟剑大喊:“亮!再亮点!”
剑真的更亮了。
杨辰纵身跃下城墙,归墟剑的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圆弧,金白光芒顺着圆弧蔓延,所过之处,魔气消融,黑土返青。魔影在光网中不断缩小,核心的白光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个穿着破旧铠甲的少年虚影——正是战尊未被侵蚀前的模样。
“我……想回家……”少年虚影对着杨辰深深鞠躬,然后消散在金光中。
大战落幕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中枢城的钟鼓重新敲响,这次的钟声不再急促,而是带着悠长的安宁。杨辰站在天枢殿的最高处,看着九州各地传来的捷报:北境的裂隙彻底愈合,长出了第一丛青草;东境的落霞关正在重建,守界人后裔与玄铁卫一起砌墙;南境的镜湖恢复了清澈,雨皇的水师旧部正在打捞湖底的白骨,准备立一块无字碑。
那个育婴堂的孩童捧着一束野花跑上城楼,递给杨辰:“嬷嬷说,战神会喜欢花的。”
杨辰接过花,归墟剑的剑穗轻轻拂过花瓣。他突然明白,所谓战神,从来不是指某个人,而是九州大地上所有守护家园的人——是农妇撒下的稻种,是渔民升起的渔网,是孩童指尖的野花,是每个在黑暗中不曾放弃希望的平凡人。
沈清辞的银辉落在他肩头,带着笑意:“玄冰原的牧民说,要请你去喝新酿的奶酒。”
“好啊。”杨辰的目光望向远方,归墟剑斜插在城砖缝里,剑身上的螺旋纹路在阳光下流转,像一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血脉,“还要告诉他们,今年的牧草,会比往年更绿。”
城楼下,玄铁卫们正在教孩子们练剑,招式不标准,却一招一式都透着认真。有个孩子问:“战神会一直陪着我们吗?”
李肃摸了摸他的头,指着远处的田野:“你看那稻子,看那湖水,看天上的太阳——它们在,战神就在。”
归墟剑突然轻轻嗡鸣,像是在应和这句话。
九州的风里,从此带着金白交织的暖意。那是战神的气息,是无数平凡人用信念点燃的光,永远照耀着这片饱经沧桑却从未屈服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