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洲跟着黄经理往废弃工厂走时,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墙后露出的半截帽檐。
宋俊涛正举着他的小笔记本,拿着笔的小手飞快地动着,应该又是在画出罪证了。
陆宴洲不动声色地对着那个方向眨了眨眼,心里暗道这小胖墩倒是比想象中靠谱。
谭知知有些担心,眼睛死死盯住舅舅的背影,她的小手忍不住拨弄表盘,给汤彦祖打了过去:“汤叔叔,我舅舅被坏人带走了……”
工厂的铁门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惊飞了墙头的几只麻雀。
院子里堆着小山似的陶土,几个工人正坐在小马扎上给青铜器“上锈”,手里的毛刷蘸着褐色的颜料,在仿品鼎上扫出斑驳的痕迹。
“我们这儿都是新货,”黄经理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精明,“韩总想要的刺猬玉,昨晚刚出窑,正在地窖里阴干呢。”
陆宴洲的目光扫过墙角的废料堆,那里扔着几块破碎的蛇纹岩,和邙山找到的石片材质一模一样。
“你们的料子倒是挺讲究,”陆宴洲故意露出欣赏的神色,“上次看的样品,底座的牡字刻得有点浅,可得让师傅们多费点心呀。”
黄经理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干笑两声:“那是学徒的手艺,这次都是老师傅上手,保证让黄总满意。”
穿过堆满仿品的车间,地窖的入口藏在一个不起眼的木柜后面。
黄经理掀开柜门,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潮,麦先生小心脚下。”
陆宴洲刚迈出一步,突然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尾款得等我验完货再打。韩总他老人家最近对‘活口’的要求特别严,上次那批玉蝉,就因为尾巴没留茬,全给退回来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黄经理的痛处,他连忙点头:“放心,这次的刺猬尾巴都特意留了毛茬,跟您带来的样品一个模子刻的。”
黄经理先行走进地窖,转身对旁边的工人使了个眼色,“去把地窖的灯打开,让麦先生好好瞧瞧。”
陆宴洲缓缓走下,观察着四周。地窖里果然码着一排排木箱,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整齐地躺着几十只刺猬形玉饰,底座都刻着“牡”字和编号,眼睛嵌着玛瑙,和宋老家收到的那只如出一辙。
陆宴洲拿起一只掂了掂,玉质发沉,显然是注了胶的假货。
“手艺确实见长,”他慢悠悠地说,手指在玉刺猬的肚皮上摩挲,“就是这机器痕还是重了点——那边可是请了懂行的,要是看出是仿的……”
“绝对看不出来!”黄经理急了,从口袋里掏出个紫外线灯,对着玉饰照了照,“我们用了新的做旧药水,荧光反应跟出土的老玉一模一样。咱这些不是身份象征嘛肯定会更用心的!”
陆宴洲心里一动,莫非这批玉刺猬是他们骨董会的身份名片?人手一只,凭票参展?
他假装满意地点头:“行,这批货我收了。让你的人把箱子搬到我车上,我现在就安排打款。”
黄经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忙指挥工人搬箱子。
陆宴洲跟着走出地窖,刚到院子里,突然听见墙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哨音——是警方约定的信号!
“不好!”黄经理脸色骤变,抓起墙角的铁棍就往陆宴洲身上抡,“你不是麦东!”
陆宴洲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从天而降跳下的一号保镖立刻上前格挡。
工人们见状纷纷抄起家伙,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谭知知在墙后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然想起汤彦祖教她的紧急暗号,从书包里掏出反光镜,对着太阳的方向猛晃,告诉外围的警察:可以行动了。
宋俊涛也没闲着,小胖手飞快地数着院子里的人:“一、二、三……七个!都拿着家伙!”他突然拽了拽谭知知的胳膊,指着车间屋顶,“你看!警察叔叔在爬梯子!”
果然,几个穿便衣的警察正顺着车间的排水管往上爬,动作快得像猴子。
陆宴洲一边躲避黄经理的攻击,一边往院子中央退,故意把人群引向开阔地带。
他瞅准机会,突然大喊一声:“地窖里还有三百件!”
这话像颗炸弹,黄经理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转身就往地窖跑——他想毁了证据!
可刚跑到木柜前,就被从天而降的网子网住,网绳上的荧光粉在阳光下闪着光,是警方特制的抓捕网。
“别动!警察!”带队的警官举着证件冲进来,工人们见状纷纷扔下家伙投降。
有个想翻墙逃跑的,刚爬上墙头,就被墙后的谭知知用弹弓打了屁股,“哎哟”一声摔了下来,正好落在赶来的警察怀里。
谭知知从墙后跑出来时,院子里已经满地是被缴获的仿品。
她一眼就看见陆宴洲胳膊上擦破了皮,连忙扑过去:“舅舅你流血了!”
陆宴洲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伤,不碍事。”
他指着被警察押走的黄经理,“这家伙交代,骨董会让他们月底前赶制一百只玉刺猬,说是要在牡丹花会当门票用。”
他冒充麦东对接的那位韩总,正是骨董会的成员。
宋俊涛举着他的小笔记本跑过来,上面画满了嫌疑人的特征:“警察叔叔说我的画能当证据!还夸我比监控拍得清楚!”
正说着,巩义警方的负责人走过来,握着陆宴洲的手连声道谢:“多亏有你稳住他们,地窖里的仿品一件没少。我们当地的警力都被他们混了个脸熟,幸亏陆会长出手相助!”
“应该的,”陆宴洲指着谭知知和宋俊涛,“功劳得算他们一半,他们也帮了不少忙。”
谭知知和宋俊涛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谭知知注意到院子里的废料堆,突然跑过去捡起块碎玉,上面的刺猬纹还没刻完。
她举着碎玉对警察叔叔说:“这个应该是老周的徒弟刻的,尾巴像老鼠,靳老师说这是他的招牌毛病。”
说完,她的眼神在被警察叔叔们抓获的坏工人里扫视,想找到传说中的老周,可是这些人里面就没太有年纪大的……
莫非老周不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