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攥着衣角,眼睁睁看着灶膛里那半张纸,在火焰中卷成焦黑的蝴蝶。
他刚要开口,张师傅突然把煤铲往地上一磕。
“装啥没看见?赶紧回屋睡去。”
“师傅,那纸上是不是有字?”
何雨柱往前凑了半步,灶火烘得脸颊发烫。
张师傅往炉膛里添了块硬煤,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
“老眼昏花了,看错了不行?”
他顿了顿,突然拽住何雨柱的胳膊。
“明儿个跟我去趟城南,找个姓周的修鞋匠。”
“修鞋匠?”
何雨柱摸不着头脑。
“咱的鞋好好的。”
“不是修鞋。”
张师傅松开手,往围裙上擦了擦黑灰。
“那是我远房表舅,知道些老底子。二十年前仓库管理员的事,他兴许能说点啥。”
第二天一早,师徒俩揣着俩窝窝头就往城南赶。
老胡同里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张师傅的拐杖笃笃敲着地面。
拐杖声在墙根下的修鞋摊前停住了。
“周表舅?”
张师傅的声音有些发颤。
修鞋匠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缝。
“是老张?多少年没见了,你这腿脚咋不利索了?”
“摔了一跤。”
张师傅在小马扎上坐下。
“表舅,我问您个事,二十年前仓库的老王,真是病死的?”
周表舅的锥子 “咔哒” 掉在鞋上。
“你咋突然问这个?”
他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
“那老王头哪是病死的?是被人用麻袋套住头,活活打死的!我后半夜收摊,在护城河边上瞅见的!”
何雨柱手里的窝窝头差点掉地上。
“您看见凶手了?”
“没看清脸,就瞅见那人后腰上挂着个铜牌子,上面有个‘杨’字。”
周表舅往鞋上抹着胶水。
“当时吓得我魂都没了,哪敢声张?后来听说老王头是急病去世,我才敢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张师傅的拐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
“我就知道不对劲。那年冬天格外冷,老王头前一天还跟我念叨,说要给孙子做个棉窝窝。”
“你们打听这个干啥?”
周表舅突然警惕起来。
“前儿个还有人来问老王头的事,穿得挺体面,说是搞厂史调查。”
“啥样的体面人?”
何雨柱追问。
“四十来岁,戴金丝眼镜,说话文绉绉的。”
周表舅用锥子指着自己的脸。
“右眼角有颗痣,看着像个文化人。”
张师傅的脸色 “唰” 地白了。
“是…… 是杨为民的弟弟,在文化馆上班的那个!”
师徒俩往回走时,日头已经偏西。
张师傅突然拐进条岔路,在堵断墙前停住了。
“柱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何雨柱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墙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约莫一袋烟的功夫,张师傅抱着个豁口的陶罐出来了。
罐口用红布封着,上面还系着根麻绳。
“这是啥?”
何雨柱要去接,被张师傅躲开了。
“别碰,晦气。”
张师傅把陶罐往怀里揣了揣。
“是老王头当年托我保管的东西,他说要是有一天他没了,就把这罐交给公安局。”
“那您咋不早交?”
“我怕啊。”
张师傅的声音发颤。
“那时候杨家人脉广,我一个厨子,哪敢跟他们硬碰硬?就把罐子藏在这断墙里,一藏就是二十年。”
回到厂里,李怀德正举着个铁皮喇叭喊。
“各车间注意,明天市纪委的同志来厂里调查,涉及二十年前的旧案,有知情的赶紧去办公室登记!”
张师傅拽着何雨柱往食堂跑。
“快,把罐子藏起来!现在不能交!”
“为啥?”
何雨柱一头雾水。
“杨为民的弟弟来打听老王头,准是知道了啥。”
张师傅掀开灶台底下的石板,把陶罐塞进去。
“这时候交出去,说不定就被他们换了东西!”
正说着,杨为民的弟弟杨为国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笔记本。
“张师傅,听说您跟老王头熟?我来了解点情况,写厂史用。”
“不熟,就点头之交。”
张师傅往炉膛里添着煤,后背绷得像块铁板。
杨为国的眼睛在食堂里扫来扫去,突然落在灶台边。
“这灶台看着有些年头了,是原厂的吧?”
“是啊,用了快三十年了。”
何雨柱赶紧接话。
“我师傅说这灶台聚气,炒出来的菜香。”
杨为国笑了笑,往笔记本上写着啥。
“听说当年修这灶台时,老王头还来帮忙和过泥?”
张师傅的手一抖,煤铲掉在地上。
“不…… 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送走杨为国,张师傅瘫坐在小马扎上。
“他肯定是冲着罐子来的!老王头当年确实帮过忙,还说在灶台里藏了东西!”
何雨柱蹲下来敲了敲灶台,声音闷得很。
“要不…… 咱把灶台拆了看看?”
“不行!”
张师傅赶紧拦住。
“明儿个纪委的人就来了,这时候拆灶台,不是明摆着有事吗?”
夜里,何雨柱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悄悄溜到食堂,举着马灯照灶台,突然发现烟囱根有块砖颜色不一样。
他用刀背敲了敲,砖竟然松动了。
掏出砖一看,里面塞着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是半张账本和枚铜钥匙,钥匙上刻着个 “王” 字。
“找到了!”
何雨柱刚要喊,就被人捂住了嘴。
回头一看,张师傅正举着煤铲站在身后,眼睛瞪得通红。
“你要干啥?”
张师傅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这是老王头藏的东西!”
何雨柱把油纸包塞给他。
“您看这账本,记着杨为民他爹倒卖救济粮的事,还有日期!”
张师傅摸着账本,手都在抖。
“天杀的…… 真是他们干的!”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人赶紧把东西藏好,吹灭马灯。
杨为国举着手电筒走进来,光柱在食堂里扫来扫去。
“张师傅?您咋还没睡?”
“起夜,顺便添点煤。”
张师傅的声音透着股刚睡醒的迷糊。
杨为国的手电筒照在灶台上。
“这灶台看着挺结实,明天我让人来看看,能不能申报个文物。”
“别折腾了,就是个做饭的台子。”
张师傅往灶台前挡了挡。
“您要是没事,我回屋了。”
杨为国盯着灶台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行,不打扰您休息。”
转身走时,手电筒的光又在烟囱根晃了晃。
等人走远了,何雨柱才敢喘气。
“他肯定发现啥了!”
“连夜走!”
张师傅把油纸包往怀里一揣。
“去市里,直接找纪委的同志!”
师徒俩刚走到厂门口,就看见杨为国带着两个壮汉堵在那儿,手里还拿着根棍子。
“张师傅,把东西交出来吧。”
杨为国的眼镜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都是厂里的老人,没必要撕破脸。”
“你想干啥?”
何雨柱把张师傅护在身后。
“光天化日之下想抢东西?”
“别跟他废话!”
壮汉往前扑,被何雨柱一脚踹在肚子上。
另一个刚要动手,突然惨叫一声 —— 张师傅用拐杖砸在了他的腿弯。
“快跑!”
何雨柱拽着张师傅往玉米地钻,身后传来杨为国的咒骂声。
玉米叶划得脸生疼,张师傅突然哎哟一声,摔在地上。
何雨柱回头一看,老人的腿被蛇咬了,脚踝肿起个大包。
“师傅!”
何雨柱刚要去扶,就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是李怀德!”
张师傅指着远处的手电筒光。
“我下午偷偷给他塞了张纸条,说要是我出事了,就赶紧报警!”
警车很快到了,杨为国和两个壮汉被按在地上。
李怀德扶着张师傅往车上走。
“老张,你咋不早说?差点出大事!”
“我怕打草惊蛇。”
张师傅疼得直咧嘴。
“快…… 快把油纸包给纪委的同志,晚了就来不及了。”
医院的灯光惨白,张师傅躺在病床上,看着纪委的同志翻开账本,突然笑了。
“二十年了,总算能给老王头一个交代了。”
何雨柱削着苹果,突然想起件事。
“师傅,那罐子里到底是啥?”
张师傅眨了眨眼。
“是老王头攒的证据,有杨为民他爹的签字,还有…… 还有当年救济粮的布票存根。”
正说着,周表舅提着个网兜走进来,里面装着俩苹果。
“老张,听说你被咬了?我来看看。对了,我想起件事,当年打死老王头的人,左手缺根小指!”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 —— 杨为民的弟弟,左手就缺根小指!
纪委的同志立刻起身。
“我们马上去核实!”
病房里安静下来,张师傅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说。
“柱子,等我好了,教你做樱桃秘酿。”
“不是说加了大烟壳吗?”
“傻小子,那是骗赵德山的。”
张师傅笑了。
“其实是用樱桃汁泡山楂,酸甜口的,解腻得很。”
何雨柱也笑了,刚要说话,突然看见张师傅枕头底下露出个角,像是张照片。
他趁老人睡着时抽出来一看,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抱着个孩子,旁边站着的男人,左手缺根小指。
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民国三十八年,于北平。
何雨柱的手突然一抖,照片飘落在地。
张师傅翻了个身,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