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老锁匠蹲在食堂灶台边,拿着细铁丝在铁皮盒锁眼里捣鼓许久,汗珠从额头滴落,晕开黑渍。
“这锁是上海产的,不好开。”
“柱子,你确定要撬?这盒子看着挺新,别是哪个工人的私人物品。”
“王师傅,您尽管撬。” 何雨柱往炉膛添煤,火苗窜起,“这是从柴火堆里翻出来的,藏它的人鬼鬼祟祟,肯定不是好东西。”
老锁匠 “嗯” 一声,手腕猛拧,“咔哒” 一声锁开,他揭开盒盖,瞅了一眼,“咦” 了一声。
“这是……” 何雨柱凑过去,见盒内铺着油纸,上面有三样东西:一张盖着供销社红章的上月煤油票、半片有月牙形缺口的生锈钥匙、一张写有 “酉时三刻,西角杂货堆,见烟为号” 的纸条。
酉时三刻,正是仓库起火时间。
“西角杂货堆……” 何雨柱手指摩挲纸条,“火就是从那里烧起来的。”
老锁匠捡起钥匙对着光看:“这是仓库备用钥匙,去年我给配的,有小缺口,你看……” 他指着断口。
何雨柱心里沉重,怀疑赵干事藏盒是纵火证据,却不知其动机。
“王师傅,谢谢您。” 何雨柱把东西放回盒子,用油纸包好,“这事您先别跟别人说,等查清了再说。”
老锁匠点头,收拾工具时叮嘱:“柱子,这年头人心复杂,查这事得小心,别让人暗算了。”
何雨柱揣着铁皮盒往供销社走,路上遇往食堂送菜的农民,筐里萝卜沾着新鲜泥土。
“何师傅,听说仓库着火了?可惜了那半扇猪肉,我昨天还跟俺家婆娘说,等你做了红烧肉,给俺留一碗呢。”
这话让他心里一暖,脚步未停。
60 年代供销社在镇口,青砖瓦房,门口挂着褪色木牌,写着 “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售货员是齐耳短发姑娘,正趴在柜台上记账,算盘打得 “噼啪” 响。
“同志,请问上个月的煤油销售记录在吗?” 何雨柱走到柜台前,尽量语气平常。
姑娘抬头打量他:“查记录干啥?厂里要对账?”
“不是,家里的煤油票找不着了,想看看是不是上个月在您这儿买的。” 何雨柱编理由,眼睛瞟着她身后的红皮账本,上面写着 “1965 年销售台账”。
姑娘翻到上月页面,指尖划过:“上个月买煤油的不多,就七户,都是厂里的工人。你看,这儿有名字……”
何雨柱目光落在其中一行,顿住 ——“赵文才,买煤油一斤,用途:照明。” 赵文才即赵干事,购买日期是仓库起火前一天。
“这赵文才,您有印象吗?” 何雨柱指着名字问。
姑娘想了想,笑了:“咋没印象?他买煤油时,拎着个绣着牡丹花的蓝布包,跟个娘们似的。对了,他还问我煤油能不能快点燃,我说你要那么快干啥,他支支吾吾没说。”
蓝布包?何雨柱心里一动,赵干事藏铁皮盒用的是纯色蓝布,说不定是这包撕下的。
“谢谢您。” 何雨柱转身要走,被姑娘叫住。
“对了,” 姑娘指着账本角落,“他买完煤油,跟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了几句话,那人我也认识,是红星机床厂的,叫马…… 马大勺,上个月来买过酱油。”
马大勺?何雨柱后背发凉,想起上午比赛时马大勺的话,怀疑他早知仓库要出事,故意让自己分心。
走出供销社,日头偏西,镇口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抽着旱烟聊天。
“柱子,听说你厨艺大赛拿了第一?啥时候给俺们露一手?”
何雨柱勉强笑了笑,心里乱如麻,怀疑赵干事和马大勺勾结,背后还有人。
回到厂里,李怀德在办公室等着他,桌上摊着张纸,上面写着十几个昨天傍晚不在车间的工人名字。
“赵文才的名字在这儿。” 李怀德指着其中一行,“他说去医院拿药,可我问了厂医,昨天根本没给他开假条。”
“还有这个。” 李怀德又拿出块蓝底白格子、边缘参差不齐的布料,“从他宿舍床底下找到的,跟你捡的那块能对上。”
何雨柱把铁皮盒放在桌上,揭开油纸:“您看这个。”
李怀德拿起煤油票和纸条,眉头越皱越紧,看到 “酉时三刻” 几个字时,一拍桌子:“好个赵文才!竟敢勾结外人纵火!”
“不止他一个。” 何雨柱说了供销社的事,“马大勺也掺和了,赵干事买煤油那天,跟他碰过头。”
李怀德脸色沉下来:“红星机床厂…… 他们跟咱厂一直不对付,去年评先进单位,就因为一票之差输给了咱们。”
“李厂长,要不要现在就把赵干事叫来?” 何雨柱攥紧拳头,“人证物证都在,看他还怎么狡辩。”
“别急。” 李怀德按住他的手,“他既然敢纵火,肯定留了后路,说不定早就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跑。” 他走到窗边,望着赵干事宿舍的方向,“先派人盯着他,等明天一早,联合保卫科的人一起去,别打草惊蛇。”
夜色渐浓,食堂灯亮,昏黄光线下,何雨柱没心思做饭。
他把铁皮盒锁进柜子,往炉膛添煤,让火保持不旺不弱的状态。
王师傅端着碗玉米糊糊走进来,见他对着灶台发呆,叹气:“柱子,别想那么多了。火都灭了,再查也回不来那些东西,不如想想明天给工人们做啥菜。”
“王师傅,您说人咋能这么坏?” 何雨柱声音发哑,“就为了点私怨,把仓库烧了,不管别人的死活。”
王师傅喝了口糊糊,沉默半天:“人心这东西,说不准。有的人为了块窝头能拼命,有的人为了面子能害人。但咱得信,好人总比坏人多,就像这灶台,就算泼上凉水,点着了照样能烧得旺。”
这话让何雨柱心里燃起希望,他想起张师傅清点物资、李怀德指挥救火、供销社姑娘提供信息的事,觉得这些人才是厂里的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何雨柱被急促敲门声惊醒。
是李怀德派来的工人,脸色煞白。
“何师傅,不好了!赵干事…… 赵干事跑了!”
何雨柱心里 “咯噔” 一下,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赵干事宿舍门开着,里面空荡荡,被子叠得整齐,床底下的箱子不见了,桌上放着个硬得像石头的没吃完的窝头。
“李厂长呢?” 何雨柱问。
“在保卫科呢,正让人往火车站追。” 工人喘着气,“有人看见赵干事凌晨四点就背着包,往镇口的方向走了,像是要去搭早班火车。”
何雨柱转身往保卫科跑,路过食堂时,看见张师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张纸,脸色难看。
“柱子,你看这个。” 张师傅把纸递过来,是从赵干事宿舍找到的便条,上面写着:“马大勺说,事成之后给我五十块钱,让我远走高飞。仓库的钥匙是他给的,煤油也是他让我买的。”
又是马大勺。何雨柱捏着便条,指节泛白,觉得这便条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把责任都推给马大勺。
“追得上吗?” 张师傅问。
“不好说。” 何雨柱望着镇口的方向,“早班火车六点发车,现在已经五点半了。”
这时,李怀德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封电报:“不用追了!火车站那边发来的,说赵干事没上火车,买了去上海的长途汽车票!”
上海?何雨柱想起赵文斌也在上海,疑团更大,怀疑赵干事跑上海是去找赵文斌或刘铁根在上海的关系。
“我已经让上海的同志帮忙盯着了。” 李怀德抹了把汗,“但有件事更奇怪,保卫科的人在赵干事的床板夹层里,找到了这个。”
他递过来张折叠的信纸,字迹娟秀,像是女人写的。
何雨柱展开一看,愣住 —— 信是写给马大勺的,开头称 “表哥”,结尾说:“仓库的账册必须烧掉,里面有咱舅当年倒卖钢材的记录,不能留。”
舅?何雨柱脑子 “嗡” 的一声,马大勺的舅舅不就是那个在厨艺大赛上喊 “他作弊” 的当过御厨的老头?
原来他们烧仓库,不光为报复,更为销毁旧账!
李怀德看着信纸,脸色凝重:“这背后的事,怕是比咱们想的复杂。”
何雨柱捏着信纸,想起老周说过刘铁根去年拉走两捆钢筋没开条子的事,怀疑两件事有联系。
他抬头望向窗外,晨光穿过云层,照在仓库废墟上,余烬早已冷却,却似藏着无数秘密。
赵干事跑了,马大勺还在红星机床厂,老头不知所踪。
这场火,烧的恐怕不只是仓库。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把信纸折好,放进怀里:“李厂长,我想去趟红星机床厂,找马大勺问问清楚。”
李怀德看着他,眼神担忧,却还是点头:“小心点,别硬碰硬。我让人跟你一起去,万一出事……”
“不会出事。” 何雨柱打断他,语气笃定,“他欠厂里的账,欠工人的账,总得有人让他还。”
他往门口走,脚步更稳。阳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真相的路。
刚走到厂门口,就看见红星机床厂方向有辆自行车飞快骑来,骑车的人穿着蓝色工装,背影眼熟。
等骑近了,何雨柱认出是马大勺的徒弟,脸色慌张。
“何师傅!不好了!” 徒弟跳下车,气喘吁吁地喊,“我师傅…… 我师傅他…… 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嘴里还念叨着…… 念叨着‘钢材’和‘上海’……”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沉。
马大勺被打了?
是谁干的?
是为了杀人灭口吗?
他看着徒弟慌张的脸,觉得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而那两捆消失的钢筋、在上海的老头、跑掉的赵干事,像散落的棋子,正在连成一盘更大的棋。
这场火,烧出来的秘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