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爆发是在2035年的夏天,但在那之前,污染信息就已经人类社会中悄然传播。
开始是隐蔽的,小规模的,在一些特定的国家机构内,在一些民间的私人小网站中。
后来各地都出现了失踪的,生死不知的人。
这些人中有隐居的富豪,有顶尖儿的黑客、广告商人,有在某些互联网巨头工作的高级工程师,甚至创始人。
随着失踪的人变多,污染信息的传播也变得迅猛起来。
某个千万粉丝的大主播正在直播,画面忽然卡顿,然后播放了十几秒内容莫名其妙,配音刮人耳膜的视频。
某个拥有几亿用户的社交媒体平台,开始向用户推送广告:
【心理测试:你第一眼从这张图中看到了什么?】
【你能听到这个声音吗?很多人听不到。】
【这款看图找茬游戏太难了,我熬了一夜都没通关,闺蜜已经连玩两天了!】
某个知名的唱作人发了一首新歌,歌曲旋律怪异,打破了一切编曲原则。
就因为太怪了,怪得让人无法理解却又欲罢不能,迅速登上各大音乐平台的热搜榜:
【最新“癫曲”,听歌的效果跟吃小蘑菇似的。
说不定一会儿就被下架了,速速下载!】
一家人工智能公司,旗下王牌大语言模型“深奇”,不知是不是训练数据中被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认识被严重扭曲。
它与许多用户互动时,输出了教唆性的内容,甚至直接输出了包含污染信息的图文!
某些盗版网站,那些破解版的游戏、电子书、电影资源等等文件夹、种子,夹杂的东西更加直白,甚至有异变过程的视频切片,有真正的堕虫尖叫音频!
这一场依托于互联网传播的精神瘟疫,于2035年3月份初见端倪,进入4月后集中爆发,来势汹涌!
即便许多信息是隐藏式的,人们从被动接触到主动探究、试图理解,然后被污染,需要一个过程,但各地也开始出现异变的人!
末世前城市里的人口密度太大了,一个堕虫出现,如果没有被及时发现和清理,有可能污染一条街,惊动半座城市!
于是“某某城市疑似爆发丧尸潮!”、“不明怪物袭击市民!”一类的惊悚新闻,又迅速在网上传播!
这实在是一场大灾,又诡异,又难以遏制的大灾!
但这场大灾并直接演变为末世危机。
政府早有准备。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在网上污染信息的传播稍成规模后,政府便有所察觉了。
察觉之后立即做出反应,紧急救灾部门很快成立。
技术人员迅速对线上的污染信息进行封禁、溯源,并追踪浏览用户。
这个过程相当艰难,因为污染信息污染所有人,包括这些技术人员。
对于线下的军警来说,将接触过污染信息的民众带走隔离,已经是最简单的任务,但这个过程也有可能接触污染信息。
他们去围剿已经异变的堕虫,百分百被污染,追踪散播污染信息的团伙,更是危险异常!
所有人都只能摸索,摸索到有些办法能抵制污染,而有些人天生就有抗性。
因为发现了有人天生有抗性,救灾部门内部便开始进行人员淘换,并用牺牲人员的经验,迅速总结出了一套测试标准,按照这个标准来补充人手。
到底是最高的响应标准,是国家机器全面开动的力量,而且又有暗处的助力。
进入6月之后,这场精神大“瘟疫”,到底暂时被遏制住了。
当然,污染的局势在6月堪堪稳定,病毒大流行就在7月爆发了,也许毁灭的命运不可避免。
不过,毁灭就算是命运,命运也有执行人!
35年春季的污染大传播事件,执行人就是那些失踪的富豪、黑客、工程师。
基地高层推测,这些人异变之后组成的团队,就是如今堕虫信息团队的雏形与核心。
他们是蓝星上最早被污染的一批人。
之所以说是“蓝星上”,就是因为,除了“最早”之外,还有“原初”。
原初的污染者,是“九天”号探月飞船的6位宇航员。
谭福真的很想从网线里钻出去,如果对面真的是秋蕴萌,她很想看一眼现在的秋蕴萌是什么样子。
从前的秋蕴萌,是“九天”号飞船的系统工程师,是人类中第一位登上月暗面的女性!
档案库里什么都有,谭福见过她的照片和视频。
穿开裆裤扎两个揪揪的小女孩,捧着个有自己脸大的苹果,卖力地啃。
太卖力了,小眉头皱着,似乎视这个苹果如人生难题,誓要克服!
她的认真太具喜感,把旁边的外婆妈妈逗得大笑。
还有戴着红领巾,梳两个辫子的小学生,在升旗台上骄傲地演讲。
小姑娘站在晨光下,洁白的牙齿好像都在发光。
中学时去参加奥数竞赛,她拎了书包往考场走,背影笔直,马尾在树影间微微摇晃。
还有大学毕业时,她穿着学士服,抱着烫金的“自动化”、“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双学位学历证书,对镜头微微一笑。
然后女子剪了短发,穿着厚重的宇航服。
发射塔上蓝白色的运载火箭通天接地,人影渺小如尘埃。
一排六个宇航员身姿笔直地向着国旗敬过礼,接到了上塔入舱的命令。
秋蕴萌上塔之前,回眸的一瞬正好被媒体的镜头捕捉。
那双黑眸凝聚了多少光亮!让人一对视,好像就从心底生出一股力量来!
英雄的女子再次落地时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是原初的污染者之一,异变成了灰烬祭司。
她长出了翅膀,不靠钢铁巨兽就能翱翔九天了。
但她也不再为飞向星辰大海的旅程而激动了,她也不会再对那一抹红敬礼。
她污染了自己曾经的大学同学,拉起一支传播污染的团队,在人间掀起一场灾难!
【异变后的一瞬间,你的梦想就没有了。
原则也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你发誓忠于的国,你很亲很爱的的人,全都变成了让你嘲笑的东西。
你还记得你外婆和你妈妈,但是那颗苹果对你没有意义了,墙上的奖状,柜子里的奖杯,肯定也跟破烂没有区别了吧。
你经历过的痛苦,你的努力,你做到的事,都没有意义了。
你那些,一脚一脚的,在地上踩过的印记,生命里的时光,时光里的生命,都没有了。
你都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吧,我觉得你们堕虫没有思考人生的能力了,因为你们都没有人生了。
我一直很好奇,散播污染对你们自己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这是在异变的那一刻,就根植在你们每一个细胞里的本能?
力量来自于污染,这个本能肯定也来自于污染,你们堕虫说过,污染是神灵的恩赐。
那就是,根植于你们每个细胞里的污染本能,来自于神灵。】
谭福拄着头,冷冷地撇嘴:
【照这个思路,对于神灵,你们说“视祂如我,视我如祂”根本不对吧。
你们明明就是祂!
在完全异变的那一刻,你们的自我已经被祂吞掉了,留下来的,就是祂的一部分!
是祂的一条触手?一个神经元?】
谭福想象不出那位神灵长什么样子,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形式,但有一点她是确定的:
【异变能让人自由?呸!
异变不是自由,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