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拇指悬在猩红启动键上方三厘米处,西装袖口不经意翻折,露出腕表碳纤维表壳流转的冷光。电子屏倒计时的红光与金属光泽交织,在他手背切割出细密的光影纹路。身后数据中心穹顶垂下的光纤束泛着幽蓝,如同盘踞的数码巨蟒,每根线路都串联着庞大的存储阵列,将整座建筑编织成精密的权力矩阵。当数字跳至 “00:00:01”,他喉结艰难滚动,像是吞咽下过往所有的算计与博弈,最终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按下按键。
三百米外观礼台传来刺啦的电流爆鸣,安全总监的对讲机声刺破凝滞的空气。祁同伟余光瞥见那人脖颈暴起的青筋,记忆瞬间闪回常委会 —— 刘省长被扳倒前据理力争,脖颈涨红如猪肝,保温杯里的枸杞随着颤抖的手在杯口跳动。此刻数据中心西南角的承重柱,正发出液压钳啃噬钢筋的刺耳呻吟,仿佛权力崩塌前的垂死哀鸣。
“祁书记!西南角承重柱出现裂缝!” 安全总监狂奔而至,反光背心在烈日下白得刺眼,胸前工作牌随着剧烈喘息不停撞击。祁同伟捏着激光笔的手指微顿,原本指向东侧炸药点的笔尖,在空中划出优雅而凌厉的弧线,精准落在应急预案流程图的 b 区:“启动三级支护方案,调三组工程兵携带合金钢支架进场。”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手术刀,既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又刻意放缓语调,彰显掌控全局的从容。
现场顿时爆发出压抑的骚动,技术人员的安全帽在阳光下连成银浪,此起彼伏的对讲机呼叫声、设备嗡鸣声交织成混乱的交响。祁同伟却注视着远处掠过生态红线的白鹭群,它们洁白的羽翼擦过 “汉东通” 数据中心斑驳的外墙,墙面残留的山水数科 logo 正随着爆破震颤簌簌剥落。这场景让他想起三个月前纪委带走刘省长时,那支从西装口袋滑落的雪茄,暗红烟蒂在大理石地面烫出焦黑印记,恰似权力更迭留下的灼痕。
液压钳的轰鸣声中,祁同伟摸出西装内袋的青瓷茶杯。杯壁 “清正廉洁” 的鎏金字早已磨损发暗,边缘泛起铜绿,宛如他精心打磨多年的官场面具,看似光鲜,实则裂痕遍布。茶水晃动间,他从涟漪中窥见自己鬓角新添的白发,竟与数据中心顶部闪烁的警示灯遥相呼应。“让宣传部准备通稿,” 他凑近秘书耳畔低语,气息扫过对方泛红的耳垂,“就说拆除工作圆满完成,汉东数字基建迈入新纪元。” 说话时,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杯口的缺口 —— 那是某次常委会上,被愤怒拍桌的同僚撞出的痕迹。
第七次爆破的气浪掀动领带时,祁同伟终于放下茶杯。混凝土崩塌的轰鸣里,他仿佛听见权力版图重组的声响,瓦砾落地的闷响与心跳共振。尘埃未落,他已掏出手机向组织部长发送加密短信,拇指滑动的轨迹,恰似在绘制新的权力版图。那些曾属刘省长派系的官员,此刻如同坍塌的数据中心钢架,在他的谋划下节节败退。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那些失势者在办公室慌乱收拾文件,抽屉拽开的碰撞声,与眼前建筑倒塌的轰鸣形成诡异的呼应。
次日清晨,省委组织部电梯间挤满窃窃私语的官员,皮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压抑的交谈声,构成诡异的白噪音。祁同伟端坐在会议首位,看着投影幕布跳动的财政数据,突然用钢笔敲击桌面,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声清脆刺耳:“鉴于智慧城市二期建设需要,建议调整财政专项资金分配比例。” 他的目光扫过省财政厅厅长骤然苍白的脸,继续道:“教育、医疗维持原有增幅,数字基建板块追加 17% 预算。”
此言一出,会议室如投入巨石的深潭。省发改委主任刚要反驳:“祁书记,这与年初人代会通过的预算......”“特殊时期当用非常之法。” 祁同伟将钢笔横放,金属笔帽撞击桌面的声音故意拖长,“上个月暴雨冲毁三个县级数据中心,难道要等系统瘫痪才补救?” 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组织部长在会议纪要上做下秘密标记 —— 那是昨夜商定的暗号,却被斜对面纪检组长推眼镜的动作尽收眼底。
散会后,新任审计局长抱着文件踏入办公室,腋下的牛皮纸袋不慎滑落,露出半截标有 “干部廉政档案” 的卷宗。“老陈,” 祁同伟转动刻有 “汉东数据安全委员会主任” 的钢笔,笔帽烫金字在台灯下明灭不定,“听说你对数据中心招投标很上心?” 钢笔尖突然指向墙上地图,精准停在红线圈住的云计算基地,“比如生态红线内这个项目,有没有值得深挖的地方?”
审计局长扶眼镜的手微微发颤,额角沁出细汗:“祁书记,我正在......”“慢慢查,” 祁同伟望向窗外排队的车辆,黑色奥迪驶入视野 —— 那是陈立伟的座驾,“要比数据中心的防火墙更严密。” 他的声音混着车流声,却像重锤砸在对方心上。不经意间,他摸了摸内袋,那里藏着今早收到的,关于某些官员的秘密材料。
深夜的省委大楼,祁同伟办公室灯火通明。他盯着电脑屏幕跳动的企业监管数据,手指敲击键盘的节奏,宛如弹奏权力的乐章。当光标停在山水数科的财务报表时,他突然轻笑出声。三个月前周明远在常委会甩出的股权穿透图,此刻竟成了他收紧监管缰绳的绝佳借口。“通知下去,” 他对着电话低语,声线冰冷如铁,“明天召开数据安全整治会,重点核查跨境数据流动。” 挂断后又拨通另一号码:“联系媒体,准备曝光几家存在安全隐患的企业。”
放下电话,祁同伟从保险柜取出泛黄日记本。扉页 “为人民服务” 的字迹早已褪色,边缘还沾着当年乡镇工作时的泥土,纸张间夹着半片干枯的麦穗 —— 那是他乡村生活的纪念。他翻到最新一页,笔尖悬停良久,终于写下:“数据即权柄,掌控数据流者,方可掌控未来。”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字迹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恰似他此刻交织着野心与谨慎的心境。写完又在旁画了个小锁头,提醒自己守住这些秘密。
此刻的汉东官场,表面平静如镜,实则暗流汹涌。被调离核心岗位的官员们在私人会所聚会,雪茄烟雾中满是焦虑的议论,有人愤怒地将酒杯砸在桌上,酒水溅湿报纸;新上任的干部们挑灯研读新政,笔记本写满标注,台灯下的影子拉得老长;某间秘密办公室里,几人盯着财政数据屏幕,蓝光映照着紧张的脸庞,其中一人突然拍案而起:“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鬼!”
祁同伟站在落地窗前点燃香烟,烟雾与远处山水集团的霓虹缠绕。他想起数据中心倒塌时飞扬的尘埃,那些翻滚的混凝土碎块终将找到新的归宿。正如汉东省的权力格局,在他的谋划下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重组。手机震动,陈立伟发来消息:“祁书记,人事任命已提交。” 他回复 “好” 字,掐灭烟头。火星迸溅的瞬间,窗外车水马龙依旧,一切看似未变,实则早已天翻地覆。而在省委大院角落,黑影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办公室的一举一动,口袋里的匿名举报信,似乎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被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