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话让茶茶来说，必然是楚楚可怜、欲拒还迎，让人忍不住怜惜。
可维斯佩的语气中，除了一丝藏着的愧疚不安之外，平静地像是在讲着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只要她还生活在这里，只要她还是一个亚人，就必定会遭遇这样的嘲讽。
孟归山向摩尔斯李点点头，将手里的红色小兽交到柜台，提交任务。
今天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哥，手脚麻利地销了任务，交付了孟归山7银12铜的报酬。
住宿的钱赚回来了，不算亏太多。
看来，做冒险者任务攒钱是行不通的，还是得指望伦纳德伯爵能多买点卷轴。
大脑思绪在乱飞，孟归山偏头看向耳朵都因为低落而背向后面的亚人：
“没关系，嘴欠那个已经被我们挂到树上了……我们会带他到伦纳德去，你不用再担心他再出现恶心你了。”
维斯佩怔了怔：“您……”
“不必用敬称……水银城不打算收留普通人类，等城邦建好了，我们来接你过去。”
孟归山笑了笑：“不用紧张，我们都挺喜欢亚人的……包括斐琉斯。”
他挤了挤眼睛，维斯佩笑出声来，紧绷了一早上的神态开始和缓。
“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吧？”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摩尔斯李也因她过于严肃的神情看过来，和亚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
“需要我们回避吗？”
摩尔斯李率先发声，拉住安多的手腕，就等孟归山的一声令下转身走开。
“不用，你们也会是水银城的居民嘛……”
孟归山拍了拍红发青年的肩，眼睛却看着维斯佩。
像是经历了一番思想上的博弈与挣扎，维斯佩轻叹了口气，转身引路：
“多摩城不止我一个亚人，他们住在城市的边缘，靠近南门的地方。”
孟归山抬起步子跟上去，在小队聊天框发了句：[维斯佩提出要带我们去看亚人老巢……老家。]
[那些“挂件”先别放走，等我们回去在处理。]
斐琉斯和邹旭复读似的回了两个“1”，孟归山也放下了心，跟着维斯佩拐过一条条街巷。。
“不是所有的亚人都适合战斗，有些亚人的身体素质天生柔弱，只能留守，做点照顾孩子和老人的活儿……”
也不知道他们的人数规模如何 ，是几个人的庇护所，还是小有基数的聚落。
这段路有些长，摩尔斯李和安多又不说话，气氛沉闷的让人有些不自在，维斯佩只好自己挑起话题：
“我听说，有的城邦甚至不允许亚人进入……多摩城的律法至少不会剥夺我们的容身之处。”
“没有城邦会善待亚人，能够把我们当作可有可无的空气就已经是恩赦了……”
她苦笑一声：“毕竟这些城邦都是人类的城邦，而我们是‘亚人’。”
亚人不算人，只是人类的“亚种”。
如果斐琉斯在这里，怕是会立刻露出不屑的神情。
不过是当权者转移矛盾的手段呗！
用亚人的“不同”来引导“同类”的凝聚力，引导主要群体心里的不满发泄到次要群体上。
异世界版本的“种族歧视”罢了。
靠近城墙的街道远没有城邦中心那么干净，灰土和雪混合成脏脏的灰白色，胡乱扫到墙角堆着。
维斯佩熟练地在长得差不多的屋子中，选出正确的那间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有人过来，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儿。
见到维斯佩身后跟着的孟归山几人，那双怯怯地眼睛往后缩了缩，好在维斯佩在场，让她没真的关门缩回去。
“维斯佩姐姐……你回来啦……”
屋内的声音突然凌乱起来，叽叽喳喳的吵嚷声渐近。一个小脑袋从怯怯地亚人女孩头上顶出来，力气大的差点把她拥出去。
“维斯佩姐姐！”
“姐姐——”
“你回来啦姐姐！”
“这是你的朋友吗姐姐？”
年幼的亚人们挨挨挤挤地把门推开，最开始来开门的小亚人被挤在人堆里，看上去都快哭了。
“对，是我的朋友……你们挤到小安娜了……”
维斯佩上前把小亚人捞出来，抱在怀里：“不要挤在门口……”
孟归山看着这些眼睛里带着少许畏怯和很多好奇的小亚人，想摸摸头的心蠢蠢欲动。
这些亚人小孩看上去都有些瘦，更凸显出他们蓬松的头发和大大的眼睛，在可爱兽耳的加持下萌的人心都软软的。
“请到屋子里来吧……散开些，让哥哥们进来！”
维斯佩在前面引着，在小亚人中挤出一条路来。
这间房子的内部面积不小，但里面住了几十个亚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维斯佩，你这是？”
唯一的中年人类男人站在灶台边煮着粥，在一堆长着兽类特征的亚人中分外显眼。
他的脸被多年的愁苦风霜烙上不少褶子，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但孟归山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眉眼轮廓，和旅店老板有些相似。
“父亲，这是我认识的朋友，他是一位法师。”
维斯佩摊开手掌指向孟归山，向中年男人介绍着。
男人有些紧张无措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连连躬身：
“法师大人，实在抱歉，我家简陋又拥挤……”
“没关系没关系……叫我克劳德就可以。”
孟归山笑着摆摆手，看着这些小亚人的眼神带着些怜惜：
“我打算建立自己的城邦，又不想招收人类领民……”
他看了维斯佩一眼，话在这里停住，未尽之意很明显。
这位大人是想建一个全是亚人的城邦吗？
会不会是某种癖好……
中年男人心有顾虑，眉头紧皱着，不好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在脑子里闪过。
“……我相信他们，他们对亚人是真的没有恶意，还惩戒了在酒馆里对我讲荤话的人。”
维斯佩看出他的顾虑，对父亲笑了笑，说起了孟归山把那几人挂起来打算带走的事情，试图让他安心。
屋子里围过来和没围过来的亚人都竖着耳朵听着，然后对孟归山和他身后的两人投以赞叹和激动的目光。
好酷欸！像故事里会为人伸张正义的自由骑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