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在公寓楼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里，顾亦寒已经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在他进入公寓的瞬间，一眼便看到了四敞大开的卧室房门。
——房间空荡得刺眼。
卫生间的摄像头耷拉着脑袋，电线被暴力拽出。
不知何时，手机同步的监控屏中，厕所监控的黑屏已经变成了彻底失去信号。
裸露的铜丝在空气中闪着嘲弄的光。
那本《基督山伯爵》，正静静躺在马桶水箱上，翻开的页面正是主角用铁钉挖地道的情节。
这一幕看在顾亦寒的眼中，只有讽刺。
她早就计划好了！
脚镣像条死蛇般蜷缩在地毯上，锁孔里插着半截摄像头电线。
而那扯出的铜丝，被巧妙地弯成了开锁的形状。
顾亦寒蹲下身，指腹擦过锁芯内侧的刮痕，那里还残留着极细微的牙膏碎屑。
用牙膏润滑锁芯，用监控电线开锁。
好。
很好。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女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猛地抬头，被糊住的摄像头此刻正往下滴着乳白色的液体。
那是混着牙膏的湿透的卫生纸团，近乎泥状的卫生纸在监控探头上耷拉着，像张咧开的嘴在嘲笑他的自负。
这种小孩子玩闹时会用到的把戏，竟然帮助了沐清逃脱。
“砰——”
镣铐被他狠狠砸向墙面，在高级壁纸上撞出凹痕。
顾亦寒的呼吸越来越重，视网膜边缘泛起血红——
他的头顶，黑化值迅速飙升。
85%……
90%……
95%……
——100%！
顾亦寒阴沉地走出房间。
这时他才发现，沐清用口红在茶几上画了一个笑脸。
纯白的大理石茶几上，那个鲜红的笑脸刺目得扎眼。
这是沐清对他的挑衅，也可以说是一种宣战。
“你竟然敢背叛我！”
价值连城的水晶杯具套装被整个掀飞，在墙上炸开无数棱角分明的碎片。
顾亦寒的拳头狠狠砸向墙面，指关节与硬物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鲜血顺着雪白的墙壁蜿蜒而下，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拳头发愣。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顾亦寒的呼吸越来越重，眼白爬满血丝。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公寓里层层回荡，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
“既然我得不到你……”
他猛地踹翻茶几，口红笑脸在重击下碎裂，像张哭泣的脸。
“别人也别想得到！”
阴影中，顾亦寒缓缓直起身。
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纯白的地毯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头顶的黑化数值已经达到系统极限，只可惜沐清看不到。
顾亦寒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残影，通话键被狠狠按下：“全城搜捕那个女人！给我抓住她！”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冰碴。
他忽然顿住，猩红的眼睛盯着监控屏上最后定格的沐清的笑脸。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快速划开另一个软件——那个专门用来监听沐清手机的追踪程序。
屏幕亮起蓝光，一个红点正在城市地图上快速移动。
她居然没关机！
顾亦寒的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他再次拨通电话，声音里带着嗜血的兴奋：“跟上这个定位，我要活的！”
另一边，沐清骑着摩托在公路上飞驰，引擎轰鸣如雷。
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越野车正撕开夜幕紧追不舍。
她嘴角微勾，猛地拧动油门，车速表指针直接飙到极限。
她还担心自己的失踪，并不能让顾亦寒的黑化值达到100%。
所以她临走前特意画了一个笑脸挑衅，现在看来，顾亦寒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了。
来吧。
再近一点……
她突然急转驶入郊外岔路，轮胎在砂石路上打滑，扬起一片尘土。
远处废弃工厂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锈蚀的钢架张牙舞爪地刺向夜空。
摩托车一个甩尾停在厂区边缘，沐清轻盈地跳下车。
她像只灵巧的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厂房阴影中。
“站住！”
“追兵”们踹开铁门冲进来，手电光束在黑暗中乱扫。
为首的打手立刻按住耳麦汇报：“顾总，定位停在郊外废弃工厂。”
不一会儿的功夫，顾亦寒以及更多的打手匆匆而来。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十余辆黑色轿车将废弃工厂团团围住。
顾亦寒迈出车门，皮鞋碾过碎石发出急促的声响。
他抬手整理袖扣的瞬间，数十名黑衣打手立刻呈扇形散开，强光手电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锈蚀的钢架。
“在屋顶！”
一声低喝划破夜色，探照灯的光束猛然刺穿黑暗，锁定了高处那道孤绝的身影。
沐清单薄的身形立在锈蚀的厂房边缘，夜风呼啸，掀起她宽大的衣摆。
布料猎猎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拽入深渊。
她脚下是三十米高的悬空，生与死之间，仅仅隔着半寸摇摇欲坠的钢板。
月光惨白，在她周身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仿佛只要一步踏错，她就会如碎雪般消融在夜色里。
顾亦寒的瞳孔骤然紧缩，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抬手打出一个干脆的手势。
三个打手立即俯身，如夜行的兽般向消防梯潜去，却在第三步时猛然僵住。
一道猩红的光点，精准地钉在他们的眉心。
沐清手中的红外线瞄准着他们。
她的声音裹挟着夜风，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顾亦寒，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顾亦寒的喉结滚动，下颌线条绷紧，终于缓缓抬起手，示意暂停。
他仰头的角度让脖颈暴出狰狞的青筋，可声音却冷静得可怕：“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威胁我吗？”
屋顶传来一声轻巧的笑，像是夜风掠过碎玻璃的声响。
沐清耸了耸肩，这个随意的动作让她脚下的钢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如果是呢？”
她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