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清假装生气，“你个丫头，我跟我女婿多说会儿话怎么了？瞧把你急的，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这声女婿叫得柳婉悦心里很舒坦，一把勾住柳正清的手臂，“爸，洪叔都等急了，外面不能长时间停车啦。”
洪叔是他们家的司机。
柳正清点了点柳婉悦的额头，“你妈已经好几天没见你了，今天就跟我一起回去，晚上陪你妈好好吃个饭，再不回去，到时候你妈生气了，可别怪我不护着你啊。”
虽心不甘情不愿，但柳婉悦还是跟着上了车，摇下车窗，柔情似水地看着窗外的男人，“你不上车吗？”
明知道他不会上车，但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一问。
在两个人的感情里，主动的那一个果然是比较卑微的。
他们之间的感情，总是她在主动。
因为她觉得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所以只有她主动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才能继续，他的不拒绝，便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认可。
理解了这一点，跟他相处起来，其实也没那么难了。
姐妹们都说她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一个能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
那是因为她们没有见过楚原。
见了，就知道什么叫男人中的佼佼者了。
柳婉悦一想到楚原答应了跟她的姐妹们一起吃饭，刚刚的小失落立刻就消失了，心里涌出丝丝的满足。
她的姐妹们如果亲眼见到她的男朋友，对她该是多么的羡慕和嫉妒。
“我还有事。”
楚原不着边际地又看了一眼最初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好吧，那你到家给我发消息，我等你的信息。”
“嗯。”
如果不是柳正清在，柳婉悦真想冲下车抱着他好好的亲上一口。
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竟让她开始憧憬着结婚。
待车子离开，楚原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怎么也没有找到刚刚的那抹身影，不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错乱了。
他站在路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点上，心中的积压的情绪，让他一时间看不清方向。
选择做柳正清的女婿，确实是个再好不错的路，既能成全了老佛爷的良苦用心，又能为将来的事业铺路。
有了柳正清这个靠山，往后的路，会更便捷很多。
更何况，柳婉悦对他如此着迷，选她做妻子，也无妨。
如果......
楚原深吸了一口烟。
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如果没有遇见那个女人，他未来的路，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
遇到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遇到又怎样呢？
那个女人对他，没有半点的男女感情。
香烟燃尽，终没有找下去的欲望。
楚原转身离开。
可偏偏，不过是不经意间的转头，透过玻璃窗，只一眼，让他的眼眸亮了一亮。
他不喜欢煽情，但这一刻，突然就想起了那么一句煽情的话。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临窗而坐，这是她的习惯。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一看就是凭实力赚钱的男人，十分的其貌不扬。
男人兴许是担心暴发户的身份不容易让人发现，特地在脖子里圈了根颇有重量的黄金链子。
那只肉感很重的手覆在另一只嫩白的手背上，多少显得有些委屈了嫩白的手背上。
这个黄金链子男人，楚原并不陌生。
中和的老板。
一个地地道道的靠着小包小揽发起来的包工头，如今有了个能给他撑门面的公司。
做过几个大的工程，是个八面玲珑人，为人算不上多体面，揩油好色是他的习惯。
楚原快速走进店里，选了个观测点特别好的位置。
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边的一举一动，但他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他抿着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紧盯着那只肥硕的手，眉头渐渐皱起。
这个女人，好像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品味已经降低到如此了？
他听不清他们谈论的内容，只觉得时间过得十分的慢。
到最后，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是谈妥了什么事。
两人的手再次握在了一起，男人似乎对那双柔嫩的手格外的钟情，迟迟不肯放开。
黄金链子男人离开后，她坐了下来，拈起桌上的一张湿纸巾，一下下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仿佛有什么脏东西粘在上面，她擦得很认真。
刚刚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她静静地坐着，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多了些愁容。
没多久，她抬手看了下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手表，又看了看外头的天，乌云密布，看来是要下雨了。
她招呼了服务员买单，站起身，从他身边走过。
目不斜视，丝毫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楚原站到一半，又突然坐了下来。
他放弃了追出去的冲动。
这个女人的眼里，似乎除了生意就再无其它了。
那天的那一巴掌，不知道她还记得多少，但对于他来说，可真算得上是刻骨铭心的回忆。
他心里还有气，所以容不得自己再去做笑脸贴冷屁股的事情。
不过这女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呢。
能单独来见中和的老板，看来是冲着曾一凡去的。
那小子差点毁了她弟弟的前程，她这个当姐姐的，大概是想做一做清算了。
江柠回到公司，正碰上孙超来找他，跟他汇报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汇报一结束，她直切主题，“中和最近接了个工程，听说了吗？”
“嗯，听说了。”孙超想了想又道，“这个中和的老板不是跟那个曾一凡关系好得很，有什么单子，一向都是给他做的，也算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了，江总怎么会突然提到他们？”
“在商场上，所谓的关系也不过是彼此互相利用而已，只要开出的价码到位，什么样的关系扯不断？”
孙超默默点头，而后又听她道，“一会儿我把图纸发给你，今天你辛苦一下，加加班，准备几套可行的设计方案出来，明天去一趟中和跟他们聊一聊。”
孙超听得云里雾里，“中和可从来没跟我们合作过。”
“从来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江柠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只不过跟这个人打交道你要灵活点，世故滑头又现实，对你来说，可能会不喜欢，但人总要学习接触各色群体，日后才能游刃有余。”
“你是说，中和这次拿下的工程，设计这块儿要跟我们合作？”
“嗯。”
“江总，你是怎么......”
他真的很好奇，这中和的老板是怎么这么快转变态度要跟他们合作的。
可他有些不敢问。
“只要合同价格到位，他们老板自然会点头，另外。”江柠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窗外，“这次邢主任那边中标的案子，我承诺把园林这一块儿交给他做，这可是比价格还有诱惑力的地方，这块骨头谁都想啃，但不是谁都能啃到的，中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参与过政府的工程，所以，如果我把这一块给他们做，对他们来说，求之不得，他们一直想找机会渗入到跟政府的合作中去。”
“你怎么知道？”孙超觉得自己实在是孤陋寡闻了一些。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江柠眸中温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跟人家谈生意之前，要先弄清楚对方的底细才行，要不然你拿什么筹码跟人家谈？小超，你说是不是啊？”
孙超立刻红了脸，“我会多努力学习的。”
江柠微微扬起了唇：“你真该学习的，是怎么让自己的脸皮厚起来，就你这么薄的脸皮，以后该如何成大事。”
“我不想成什么大事，我只要跟着江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孙超颇为认真道。
“终归要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的......”
“江总......”孙超感觉到异样，可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先过去忙吧。”
“江总，如果我们这么做，会不会......”
江柠当然知道知道孙超想说什么。
“虽然同行之间竞争很正常，但是也是有潜规则的，中和一直跟曾一凡合作，面儿上，中和已经是曾一凡的固定老客户，按照商场规矩，明着抢单子好像说不过去，挖人墙角的事，是很容易得罪人的，你是想说这个？”
的确如此。
但她漏了最重要的一句。
他更担心不怀好意的人妄加罪名地再次恶意攻击她。
说到底，她是个女人。
哪怕在外人眼里，她是个所谓的女强人，可在他孙超眼里，也只是个女人。
因为无意间，他看见过她的脆弱。
从那时便知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女强人，只不过将自己的脆弱偷偷的收藏起来罢了。
“我原本也觉得......”江柠微叹，“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争，不抢，就这样平平静静的也不错，可惜......在这个肉弱强食的市场上，并不是你不得罪人就能博得一席风平浪静之地的，更何况......”
江柠短暂地陷入了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