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平安县的路上，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风声和引擎的声音。
许素馨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出神。
她并没有问赵墨川，他和薛明珠之间的关系，倒不是她不想知道，只是她觉得，这种事儿得等赵墨川主动想说。
追问他，没意思。
可她不问，不代表赵墨川能心安。
车上沉默的氛围，比任何询问都让他觉得煎熬。
赵墨川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出汗，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旁边的许素馨。
她越是平静，他心里那根弦就绷得越紧。
他怕许素馨误会，怕她因为薛明珠的出现，在心里给他打上关系复杂的标签。
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好不容易才变得若隐若现，他好不容易才两个人的关系亲近起来。
不行，这件事他必须和许素馨说清楚。
赵墨川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显得格外紧绷。
“素馨，刚才在友谊宾馆见到的那个薛明珠……”
赵墨川鼓足勇气开了个头，却有些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许素馨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赵墨川，眼神清澈，声音里带着点鼓励的意思：“嗯？”
这声嗯，像给了赵墨川一点勇气。
他目视前方盯着眼前的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
“薛明珠和曾宝琴一样，都是在大院里长大的，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也还不错。她父亲和我父亲，是战友，也是同事。”
许素馨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性格不比曾宝琴偏激，又清楚曾宝琴这么多年干的各种荒唐事，还不介意和我在一起会被曾宝琴这个疯女人盯上。”
“再加上两家的长辈都有那个意思，我对薛明珠也不反感，要不是当初赵家突然出事，那一年我们俩本来是应该订婚的。”
“应该订婚”四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在许素馨心里漾开一圈涟漪。
原来是这样，难怪赵墨川见到薛明珠之后的反应那么大。
赵墨川轻轻踩了下油门：“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年，我也就没和你提。赵家出事之后，薛家害怕被连累，直接将薛明珠送出了国，后来我再听到她的消息，她已经在那边结婚生子了。”
赵墨川一番话说完，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许素馨正忙着消化着这段突如其来的坦白，她看着赵墨川紧绷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紧的唇线，看着他握着方向盘、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手……
心里那点因为薛明珠出现而产生的小小波澜，奇异地平复了下去，反而涌起一丝好笑？
她怎么也没想到，薛明珠和赵墨川之间是这样的关系，更没想到赵墨川竟然会因为担心自己误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看着赵墨川微抿的嘴唇，许素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声笑，在此刻驾驶室紧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
赵墨川表情愕然，虽然没有扭头看向许素馨，但从声音里，也能提出他的错愕。
“你笑什么？”
赵墨川有点懵，还有点委屈。
他都掏心掏肺把自己订婚前夕被人抛弃的事儿坦白了，许素馨怎么还笑？
许素馨看着赵墨川这副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她带着点促狭看向赵墨川，揶揄道：“赵老大，你这反应也忒大了点吧，四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毛头小伙子，这点陈年旧事，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武海和柳涛私底下都管赵墨川叫赵老大，听得多了，许素馨故意想要打趣赵墨川的时候，就会跟着这么叫。
许素馨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豁达。
“谁还没点过去？差点订婚又不是真订了，就算真订了，你这会儿不也是单着嘛。再说了，人家薛同志刚才不也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家家庭美满，对你没想法，纯粹是听了曾宝琴的话，想回来见识见识我是啥人。你倒好，跟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就差没当着我的面跳起来划清界限了。”
许素馨刚才就觉得，薛明珠和赵墨川说话和打哑谜一样，说到一半还提起了曾宝琴那个疯女人。
赵墨川这一坦白，她算是直接明白了。
难怪薛明珠刚才又是对赵墨川说恭喜，又是说很高兴认识她什么的，感情她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赵墨川这个老房子着了火呗。
许素馨揶揄地看着赵墨川瞬间爆红的耳根，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墨川，我是真没想到，老房子着火烧起来，劲儿还挺大。”
“许素馨！”
赵墨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调侃臊得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不是正开着车，他简直想找个地方先冷静一下。许素馨在他面前虽然也经常说点俏皮话，但这么直接地打趣他还是头一回。
他咬着牙叫了一声许素馨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恼羞成怒的狼狈，可眼底深处，那份紧张和担忧，却悄悄地化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轻松。
许素馨没有误会，甚至还看懂了他的紧张，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提这件往事。
这份善解人意，让赵墨川绷紧着的肩膀松懈了许多。原本紧抿的唇角，此刻也微微扬起。
车里原本那沉默尴尬的氛围，总算是被打破了。
吉普车载着两人，缓缓驶入平安县熟悉的街道。
这趟省城之行，虽有薛明珠这个小插曲，但却意外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亲近了一些。
回到家，许素馨将行李放下没顾上歇口气，就座着赵墨川的车直奔玻璃厂食堂，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大伙儿在食堂到底干得怎么样。
下午的太阳又大又亮，将整个玻璃厂都照得暖洋洋的，隔着老远，许素馨就能看见食堂烟囱里冒出来的寥寥炊烟。
推开食堂后门，一股混合着饭菜香和油烟的熟悉味道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