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川重新把目光投向食堂。
喧嚣的人声、饭菜的香气都成了背景音，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许素馨做的辣酱。
那辣酱是许家自己的配方，三种辣椒配上秘方香料，在锅里小火慢熬，熬得油亮喷香，醇厚香辣。
不管是配着串串香，还是夹在馒头里，都能让人胃口大开。
就连一贯挑剔的老爷子尝了都赞不绝口，说和他当年在湘市吃的味道不相上下。
还有她熬的笋子酱、咸香开胃的豆豉酱……都是好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就窝在平安县这个小地方，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许素馨想做生意，想赚钱，想把日子过好。那眼光就不能只盯着眼前的这一口锅、一个食堂。
她的手艺，完全可以为她赚到更多的钱。
离开京市那天，他刚好在报纸上看见京市市郊开办了一家罐头厂的新闻，这个新闻突然点醒了他。
想要把许素馨做的各种酱卖出去，他们完全可以找罐头厂合作。
把她的辣酱、笋子酱标准化生产，密封装罐，
再贴上许记的标签。
只要能保证保质期，这些辣酱完全可以靠他的车队，送到全国任何一个地方。
让更多人，尝到许素馨特制的辣酱的味道。
这路子，不但走得通，而且大有可为。
想到许素馨那双熬得通红、却总是充满干劲的眼睛，想到她谈起生意时闪闪发亮的眼神，赵墨川的嘴角，在邵诚揶揄的目光注视下，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许素馨想要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做强。
那他赵墨川，就替她把前面的路铺得更宽，好让她走得更远。
食堂内，许素馨正笑嘻嘻地将零钱递给面前的工人师傅，看着工人师傅手中搪瓷杯里的土豆烧鸡，许素馨爽朗一笑：“有啥意见就对我提，我许素馨办食堂绝对不糊弄！”
汗水顺着许素馨的鬓角往下流，但她的笑容里却充满了兴奋。
看着热闹的食堂，赵墨川眼神柔和。
这样的生活一连过了半个月，食堂基本上步入了正轨，一开始还有些生疏的众人，现在已经都成了熟练工了。
凌晨五点的食堂后厨，天还没亮，几盏昏黄的白炽灯已经点亮。
灶膛里的煤火呼呼燃着，上头放着巨大的双层蒸锅。
吕大丫系着围裙，熟练地揉着发好的面团，面团砸在案板上，发出嘭嘭的闷响。
王建国和王卫东则开始处理中午要用的新鲜蔬菜，笃笃笃的切菜声密集得和雨点一样。
前几天周云强就已经回国营饭店，跟着李师傅精进手艺去了，他还没出师，不能总耗在这里。
少了这个壮劳力，许素馨赶紧新雇了两个帮手。
叫小吴的年轻后生负责打荷切配，此刻他正埋头剁着肉馅。
另一个则是街道办介绍的张婶，她手脚麻利，负责一块儿清洗每天的锅碗瓢盆和打扫卫生。
好在众人来食堂，用的都是自己的家伙事儿打饭，也不需要食堂清洗，否则许素馨真的不知道，自己这几个人要忙活成什么样子。
许素馨围着围裙、戴着白帽，扫了一眼热气腾腾的后厨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大伙儿都是干活的好手，又都齐心协力拧成了一股绳，不愁干不好食堂。
至于工地那边的盒饭摊子，则完全交给了许志萍和武海。
许志萍在夜校会计班学得认真，算账收钱比从前利落多了，小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
武海力气大，蹬三轮、搬饭桶、阿打饭都不在话下。有时候武海车队那边抽不开身，许素馨就让蕙兰过去搭把手。
蕙兰话虽不多，但干活细致，和许志萍配合得也很好。
这天下午难得清闲，食堂刚忙完中午那一阵，众人正忙着收尾清洗。蔡晓春牵着打扮得干干净净的王玲玲，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蔡姨、玲玲！”许志萍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两人，立刻高兴地迎了上去。
蔡晓春笑着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布袋子递给许志萍，“这是我新炒的焦糖南瓜子，带来给你们尝尝。”
许素馨解下围裙，擦了把手走过来：“蔡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串串香摊子不忙？”
“老王今天休息，我让他带着老大去出摊了。”蔡晓春脸上带着一种难得的轻松：“玲玲说想你了，我正好带她过来看看你。”
蔡晓春环顾着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食堂，由衷地感叹道：“素馨，你这食堂弄得可真像样。”
王玲玲乖巧地朝着许素馨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热气腾腾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医院调理过一段时间的缘故，小丫头的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小脸蛋红扑扑的。
许素馨摸了摸王玲玲的头，眼里满是怜爱。
王玲玲害羞地笑了笑，视线落在许素馨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账本和算盘上，她的大眼睛一亮。
“许姨，我帮你算账吧？”王玲玲仰起小脸，带着点期待。
“成啊，帮许姨看看，今天中午卖了多少钱？”许素馨直接把账本和算盘推到她面前，之前她和蔡晓春一起卖串串香的时候，王玲玲就帮着算了好久的账。
接过账本，王玲玲立刻来了精神，一张小脸绷得严肃，小手熟练地拨拉起算盘珠子。
那副专注又熟练的小模样，惹得在旁边收拾东西的蕙兰和许志萍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蔡晓春看着王玲玲精神的样子，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她走到许素馨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感激：“素馨，我真得谢谢你。最近这段时间，我每天晚上去夜校门口卖串串香，还真是比之前多赚了不少。”
不用蔡晓春说，许素馨也知道她这段时间没少赚，每天晚上她从夜校放学的时候，蔡晓春的摊位前面都排着长队。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和蔡晓春盘账，所以还不知道具体多赚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