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馨心知这里头肯定是出了什么差池，但是为了不让家里的几个孩子担心，她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和往常一样，带着许志萍和蕙兰去出摊。
三轮车拖着沉甸甸的几个铁桶经过玻璃厂门口，平时许素馨从这儿路过时，玻璃厂的工人们见了，都会和许素馨打招呼，今天他们却显得有些奇怪。
许素馨能够明显感觉得到，这些工人看向她时的眼神都有些躲闪。有几个离得远的，一见她出现，还闷着头和旁边的人聊了起来。
一种冰凉的不安感，像一条滑腻的蛇，悄悄缠上了许素馨的心口。
许素馨可以肯定，这里头一定是出了啥问题。
“小姑？”许志萍也感觉到了这份异样，她骑着自行车追上许素馨，不安地扯看了看玻璃厂的方向。
“没事。”许素馨压下心头的翻涌，继续朝前骑去。
“专心干活，别耽误了工地上开饭。”
许素馨虽然这么说了，但许志萍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稳，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骑着自行车跟在许素馨的三轮车后面。
照例用了一个多小时，几人就将带到工地上的饭菜卖得干干净净了。
收摊回家的路上，太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蹬着和平时一模一样的三轮车，许素馨总觉得有些吃力，她的眉头紧紧锁着。
玻璃厂工人那些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像不祥的阴云，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
虽说不想麻烦胡鹤，但许素馨还是决定晚一点等玻璃厂快下班的时候，去找她一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轮车吱呀呀地碾过巷子，车斗里空荡荡的铁桶哐啷作响，那声音在安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刺耳。
许素馨蹬着车，后背挺得笔直，可握着车把的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回到家后，许素馨默默地卸下东西。
她没像往常一样招呼着许志萍和蕙兰吃饭，而是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拇指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食指关节上磨出的厚茧。
承包合同还没来，那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难不成是被别人半路截胡了？
纷乱的念头在她脑子里冲撞，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许志萍和蕙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许素馨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平时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再难的事也压不垮她。
可今天，出摊回来之后，她就闷着不说话，那眉头锁得死死的，像压着千斤重担。两人都知道，这是因为许素馨对承包玻璃厂食堂这件事情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许素馨这会儿一言不发，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两人悄悄挪到墙角，凑在一起低声嘀咕。
“小姑肯定是为食堂的事发愁呢。”许志萍小声道，眉头也拧着。
“今天玻璃厂的那些工人，看咱们的眼神，怪得很。”
蕙兰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安，“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事儿指定不对劲。”许志萍咬了咬嘴唇，眼神变得坚定。
“咱们不能干等着，得出去打听打听，肯定有啥咱们不知道的幺蛾子。”
蕙兰用力点头表示了自己的赞同，她受过太多苦，对恶意尤其敏感，今天那些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说不准真的是出了啥她们不知道的事儿呢。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
许志萍走到许素馨身边，轻声说：“小姑，我跟蕙兰姐出去买点酱油，家里的快没了。”
许素馨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目光还盯着自己屈起的手指，仿佛要从中看出答案。
见许素馨没有追问，许志萍和蕙兰立刻出了门，反手轻轻带上了院门。
巷子里的风带着初春的凉意，吹在脸上让人清醒，却远没有之前那么寒凉彻骨。
两人直奔玻璃厂，这个点儿玻璃厂还是休息的时间，有不少工人在附近溜达。
许志萍深吸一口气，拉着蕙兰直接拦住了之前就总是在许素馨的摊子上买盒饭的小鹅。
许志萍记得小鹅，要不是她带头来买她们的盒饭，又说要预定什么，她们的盒饭在玻璃厂不会那么快打开市场。
“小鹅，你着急回去上工吗？”许志萍努力挤出笑容，和小鹅打了声招呼。
见是许志萍，小鹅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含糊地应了一句。
小鹅的异样反应，更印证了许志萍的猜测。
许志萍轻咳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恳切和委屈：“小鹅妹子，我跟我小姑今天从咱们玻璃厂门口过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好多人看我们眼神都不对，是不是我们哪儿做得不好，得罪人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也好知道到底是哪儿的问题不是？”
小鹅闻言，脸上的表情一滞，她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志萍姐，其实我想去找许姨说一下的，但是我又不知道你们住哪儿，这事儿其实我不好多嘴，但是我相信许姨，她指定不是那种人。”
“不知道是谁知道了许姨也来参加厂里食堂招标会的事情，昨天有人来厂里闹来着，说许姨是故意害死她男人是，图的就是他的岗位卖掉之后换来的钱。”
“老闹的人还说，许姨拿了那买命钱做起了生意，却翻脸不认人，连乡下老的都不管了，让两个老人在乡下自生自灭。”
小鹅说得磕磕绊绊，脸都憋红了几分。
其实她也有些犹豫，毕竟来厂里闹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但思来想去，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用眼睛看到的许素馨。
许姨平时给她们打饭，恨不得把她们的饭盒给装得溢出来，这么实在的一个人，咋可能像是来闹事的人说的那样，拿着自己男人的买命钱，不管家里的老人啊？
也不知道，这事儿对许姨的盒饭摊子有没有影响，她可不想以后吃不到许姨做的饭。
小鹅并不知道，厂里已经决定让许素馨承包食堂的事儿了，她还在担心这事情闹大了之后，会影响许素馨的盒饭生意。
完全没想到，这事儿影响最大的也许是她以后在食堂到底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