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遁入幽冥，一线生机**
夜风带着一股子馊饭、尾气加廉价香精的混合味儿，在城中村的窄巷子里打着旋儿。
李三现在狼狈得像条刚从泥水里捞出来的狗，半架半拖着林小雅，玩命地在巷子里跑。肺跟个破风箱似的呼哧作响，每吸一口气都剌嗓子。汗水把那身破烂衣服浸得透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风一吹，冷得他直哆嗦。
胳膊腿儿又酸又胀，特别是刚才爬管子、跳楼那几下，感觉骨头缝都在喊疼。但现在哪顾得上这个？
《挂逼长生诀》那股凉飕飕的气流，跟不要钱似的在他身体里乱窜，勉强压着快散架的身体，修复着拉伤的肌肉。他眼睛瞪得溜圆，在黑灯瞎火里搜索着，耳朵也竖着，一点动静都不敢放过。
林小雅比他更惨。
这姑娘刚经历了拿刀捅人、跳楼逃生，这会儿脸白得跟刚刷的墙似的，浑身软得像没骨头，全靠李三拽着，凭着一股“我不想死”的念头在挪步子。喘气都带着哭腔，眼神飘忽，又怕又懵。好几次脚下一绊差点摔个狗啃泥，都被李三眼疾手快地给薅了回来。
“李三哥……我不行了……真跑不动了……” 林小雅带着哭腔，声音抖得厉害，嘴唇都干得起了皮。
“娘的，再忍忍！马上就找地方！” 李三咬着后槽牙低吼，嗓子哑得像砂纸在搓。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不能停！
身后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跟催命的鼓点一样，时远时近，咬得死死的。坤哥那些手下，就跟这三和的蟑螂一样，到处都是。万一被堵住，林小雅还捅了人，对方又开了枪……那乐子可就大了！
必须找个耗子洞钻进去！能彻底甩掉尾巴，喘口气的地儿！
他眼珠子快速扫着周围。
垃圾堆？破墙角？锁死的铺面？都不顶用！
忽然，他目光定在前面巷子拐角黑影里，一个圆不溜秋的铁疙瘩上！
井盖！
通往地下那鬼地方的入口！
李三心头一跳！
地下！那个他刚钻出来没多久的，又黑又臭又湿，但确实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虽然那里面环境操蛋，指不定还有啥恶心玩意儿，但总比在上面被当兔子撵强！眼下，这好像是唯一的活路了！
“这边！快！” 李三想都没想，猛地一拽林小雅，拐了个弯就往那井盖冲。
林小雅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脑子还是懵的，但脚下还是下意识地跟着跑。
后面的动静更近了！好像有人在喊：“看见了！在那边！”
没时间磨蹭了！
李三冲到井盖前，猛吸一口气，把身体里那点儿快见底的气流全逼到胳膊上！
他弯腰，手指死死抠住井盖边上那点缝隙，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给老子……起！”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吼，那死沉死沉的铸铁井盖，硬是被他一点点、嘎吱嘎吱地从地上掀了起来！
这力气，要是去工地搬砖，绝对是把好手！
林小雅在旁边看得眼都直了，一时间连害怕都忘了。她想不通，李三哥平时看着挺“挂逼”一人，怎么突然变得跟头牛似的？
李三没空跟他解释，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井盖掀开一半，露出下面黑黢黢、臭烘烘的洞口。
“快！下去！” 他冲林小雅吼，眼睛还警惕地瞟着巷口。追兵的手电筒光柱已经晃进来了，跟毒蛇信子似的乱扫！
林小雅看着那黑洞洞、臭气熏天的入口，脸都绿了，本能地往后缩。让她钻这种地方，简直比让她去死还难受。
“磨蹭啥！下面比上面安全！想活命就快！” 李三急了，声音都劈了叉。再犹豫几秒，俩人都得玩完！
求生的念头最终还是压倒了洁癖和恐惧。林小雅一咬一闭眼，哆哆嗦嗦地被李三扶着，踩着井壁里面锈得快断掉的铁梯子，往下爬。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快点！” 李三催着，耳朵里全是追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林小雅的脚刚沾到下面黏糊糊的淤泥，李三也麻利地转身滑进井口。
但他没急着下去，而是反手抓住井盖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往下一拽！
“哐当——！！”
一声巨响，井盖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把上面的光线、声音，还有那些追兵，全都关在了外面！
世界，一下子变得又黑又静！
只剩下林小雅带着哭腔的喘息，还有管道深处传来的“嘀嗒、嘀嗒”的水滴声，证明他们还在这鬼地方。
“李……李三哥……你还在不？” 林小雅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抖得不成样子。
“在呢！” 李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有点喘，但稳得很，像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心里的慌乱稍微压下去一点。
他顺着梯子滑下来，脚“噗嗤”一声陷进冰冷的烂泥里。
“别怕，有哥在，暂时死不了。” 李三喘着粗气说，赶紧运起《挂逼长生诀》，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气血和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他清楚地听到，头顶上传来追兵们乱糟糟的脚步声和气急败坏的叫骂。
“人呢？我日！哪去了？”
“刚才明明看见拐进这巷子了！”
“分头找！肯定没跑远！”
“看看这井盖！刚才好像响了一下！”
接着是几下“砰砰”踢井盖的声音，还有用什么东西撬井盖的“刺啦”声。
李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把林小雅往身后拉了拉，手里的钢筋棍攥得更紧了。
好在，这井盖是真他娘的沉，加上刚才他那一下估计卡住了，上面的人折腾了几下，没弄开。
“草！打不开！死沉死沉的！”
“妈的！不会真钻下水道了吧？这对狗男女，真他妈能藏！”
“坤哥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老子精神点！分头搜！再叫些人来！把这附近所有能钻人的窟窿都给老子盯死了！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在下面当老鼠！”
上面的声音骂骂咧咧地渐渐远了，但李三知道，这事儿没完。坤哥那尿性，不把他俩揪出来剁了才怪。他们现在是被关在这个又大又臭的地下迷宫里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对一般人来说能吓尿裤子，但对李三来说，倒也不是完全抓瞎。
《挂逼长生诀》让他感觉特别灵敏。他能“听”到远处水流的声音不一样了，“闻”到不同方向飘来的臭味儿也有区别，甚至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周围管道是圆是方，往哪边拐。
“这地方离入口太近，不安全，咱们得换个地儿藏。” 李三压低声音对林小雅说。万一上面的人有耐心，或者找来家伙事儿把盖子撬开，他们还是得暴露。
“去……去哪儿啊？” 林小雅声音还是抖的，胳膊死死抓着李三，好像那是救命稻草。这黑灯瞎火、臭气熏天、脚下还黏糊糊的地方，让她感觉快疯了。
“跟着我，别吭声，小心脚下。” 李三也没多解释，拉她的手，凭着那点超常的感觉，开始在黑咕隆咚、跟迷宫似的地下管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脚下的烂泥能过脚脖子，又冷又黏，走一步都费劲。空气里那股子味儿，简直是把厕所、垃圾场、化工厂的味道搅和在一起发酵了一百年，熏得人头晕眼花。墙壁滑溜溜的，还往下滴着不知道啥玩意儿的冷水，时不时就掉在脖子里，激得人一哆嗦。
林小雅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吐，硬是给憋回去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累赘，不能再给李三添乱了。
李三一边警惕地探路，一边也留意着林小雅。他能感觉到这姑娘快到极限了，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从兜里掏出仅剩的半瓶矿泉水和最后一个硬邦邦的面包，塞给林小雅。
“吃点儿，喝点儿，垫吧垫吧，不然扛不住。” 他声音哑哑的，在黑暗里听着，倒有那么点儿说不出的…嗯，人味儿？
林小雅接过东西，手都在抖。看着这在平时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食物和水，再想想李三刚才玩命救她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下来。
她没客气，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喝着水。冰凉的水和干硬的面包，这会儿吃起来却感觉特别踏实，肚子里有了点东西，身上好像也暖和了一点点。
“李三哥……谢……谢谢你……” 她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对不起啊……我……”
她想说，对不起，我捅了人，给你惹了天大的麻烦。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 李三打断她，“你那是正当防卫，再说，这事儿本来也是我把你拖下水的。”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坤哥那王八蛋肯定不会放过咱们。你把钱收好，找机会赶紧跑路，离开三和，跑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别再回来。这地方，不是啥好鸟待的地儿。”
林小雅没说话，只是把怀里那叠钱和借条又往里揣了揣，攥得死死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李三凭着模糊的记忆和那点超常的直觉，专挑那些岔路多、水流慢、看着就没人愿意走的犄角旮旯钻。
路上还碰见几只肥得跟小猫似的耗子，“嗖”地一下从脚边窜过去，吓得林小雅差点叫出来，被李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后来还蹚过一片齐腰深的臭水，那冰冷肮脏的水浸透了这个裤子，冻得人直打哆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李三才停下脚步。
他“感觉”到前面不远，好像有个地方比较干爽，也宽敞点。而且这块儿气流好像不怎么动，臭味儿也淡了不少，估计离主要的排污口远点儿。
“先在这儿歇口气。” 李三说。
他拉林小雅，小心地拐了个弯。眼前稍微亮堂了一点点，是个废弃的地下泵房，或者是什么中转站，塌了一半。地方不大，就十来个平方，但地势高，没积水，就是灰尘厚得能写字，还扔着些锈掉的铁疙瘩。角落里还有几把破椅子，烂得看不出本来是啥颜色了。
虽然还是又黑又潮，但跟刚才一路过来的烂泥地比，这其实就是五星级酒店了。
李三仔细看了看四周，确认没藏着别的活物，也没啥塌方的危险，这才松了口气。
“坐那儿歇会儿。” 他指了指角落一块还算干净的水泥台子。
林小雅一屁股坐下去，浑身的劲儿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累得眼皮都睁不开。
李三靠在对面的墙上，闭上眼，赶紧运转《挂逼长生诀》，恢复着快要枯竭的体力和那点儿气流。
黑暗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还有远处管道里隐隐约约约的水流声。
这难得安静，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点，但一些之前没空想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李三哥……” 林小雅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你……你咋……突然变得这么……这么厉害了？”
她心里有一万个问题。为啥他能掀开那么重的井盖？为啥能背着她从三楼跳下来还没事？为啥在这么黑的地方好像还能看见路？为啥敢跟坤哥那种人对着干？
这跟他印象里那个在人才市场晃荡，有点懒，有点丧，成天“挂逼”的李三哥，完全是两个人！
李三睁开眼，黑暗里，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自己这变化确实太大了，用常理根本说不通。
但能说实话吗？告诉他自己捡了个黑牌子，开始修仙了？
扯淡！说出去谁信？不把她吓傻了才怪！搞不好还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挂逼长生诀》和那黑牌子，是他现在最大的秘密，也是他翻身的本钱，打死也不能说！
他沉默了几秒，琢磨着怎么糊弄过去，才用一种半真半假的口气说：“我他娘的哪知道……可能……真是被逼急眼了吧。老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人被逼到份儿上，指不定能干出点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儿。”
他顿了顿，又自嘲似的加了一句：“再说，我最近……好像走了点狗屎运，身子骨也莫名其妙结实了不少。谁知道呢，可能老天爷觉得我挂逼得太久了，看不下去，也该给我开个挂了？”
这解释，鬼才信。但对现在吓破了胆、脑子一团浆糊的林小雅来说，好像……也只能这么想了。毕竟，李三那些超乎常理的表现，除了用“潜力爆发”或者“走了狗屎运”这种玄乎的理由，她也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林小雅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没再刨根问底。她也明白，谁还没点秘密呢？李三哥救了她，这就够了。
“那……咱们现在咋办？” 她更担心眼前的处境，“坤哥那些人……会不会找到这儿来？”
“暂时应该不会。” 李三说，“但这地下跟蜘蛛网似的，他们要是铁了心往下搜，咱们老躲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他的目光，好像能穿透黑暗，看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等外面天亮一点，咱们得想办法找个安全的出口，溜出三和。” 他计划着，“你拿着钱，先找个没人认识的小地方猫起来，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那你呢？” 林小雅脱口而出。
李三又沉默了。
自己？还能去哪儿？
把坤哥得罪死了，三和这地方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可离开三和，又能去哪儿？外面世界那么大，对他这么个没钱没本事，只会“挂逼”的人来说，照样是两眼一抹黑。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有种感觉，那块黑牌子和《挂逼长生诀》，好像正把他往一条完全陌生的路上推。一条充满了危险，但也可能……有那么点不一样活法的路。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吃等死了。
“我？呵，挂逼嘛，四海为家。” 李三最终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带着点自嘲。
就在这时！
一阵很轻微，但在死寂的地下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手电筒光柱在远处墙壁上晃动的光晕，突然从他们刚才过来的那个方向，远远地传了过来！
李三和林小雅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追兵！这帮狗娘养的，竟然真的钻到地下来了！而且，听动静，好像就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
“妈的！阴魂不散！快走！” 李三低骂一声，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拽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林小雅，朝着泵房另一头、通往更深邃黑暗的通道，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刚缓过来的那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新一轮的、更凶险的地下大逃亡，再次上演！
这一次，是在这片不见天日、跟地府没啥区别的鬼地方！而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能不能在被抓住之前，找到那一点点渺茫的、通往地面的光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