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宁一脸不高兴地把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倒掉,陆钧言不明白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
“如果你不想聊抽烟的事,就当我没提……”
陆钧言轻声说道,语气有些谨慎。
他问这件事也只是想了解江宁。
明明曾经有过那么多机会可以了解江宁。
但他都错过了。
陆钧言不想一错再错。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敢肯定江宁还会不会给他这个了解她的机会。
江宁背对着陆钧言,并不清楚陆钧言的小心思,只是随口说了句:
“也没什么,就是我小时候挺叛逆的……”
“你吗?”
陆钧言怔住。
记忆里,江宁始终都是乖巧懂事的。
现在又多了几分知性干练。
叛逆这个词,他总觉得应该与江宁无缘。
一时间也很难脑补出江宁叛逆时的样子。
陆钧言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他自己。
“我小时候也挺叛逆的……”
江宁转身看向陆钧言。
一般人可能会认为,陆钧言叛逆,是被娇惯的。
毕竟陆钧言是陆氏集团唯一的接班人,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肯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然而,江宁不这么认为。
如果陆钧言真的那般娇生惯养,当初就不可能进少管所。
别的地方江宁不清楚,但A市的少管所在她眼里也是有钱有势的人惩罚自己子女的工具。
当然,有些人是真的犯事被关进去的。
关进去之后,如果是有能耐的家长,会打点各种关系,以便让自己的孩子在少管所里能过得好一些。
就像她在少管所做义工时,那个敢在里面横着走的张海。
而江宁和陆钧言当初被关进少管所里时,却是孤立无援。
明明论家世,他们两个当初绝对不输旁人。
然而江宁没人撑腰,没人探望。
陆钧言也是一样。
以前江宁曾经猜想过,陆钧言现在与陆业雄和杨莉云之间又客气又疏远的态度是不是同当年他被关进少管所有关系。
不过在她决定同陆钧言离婚时,陆钧言的原生家庭也就与她无关了。
“嗯,我知道。”
江宁淡淡地嘀咕了一句。
“你知道?”
陆钧言诧异。
他原本还以为江宁会对小时候叛逆的他感兴趣呢!
“你肯定想象不到我那时候有多叛逆的……”
江宁看着陆钧言神秘兮兮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
她想象不到吗?
她根本就不用想象。
陆钧言曾是少管所里唯一拒绝穿统一制服的人。
每一次上课他都趴桌子呼呼大睡,被叫起来后全都对答如流。
他在她离开禁闭室后,拉着她在禁闭室门上涂鸦。
他把餐盘里有虫子的饭扣在故意刁难她的食堂阿姨脸上。
他把想要占她便宜的教官打到住院。
他大半夜偷偷翻墙跑出宿舍只为了给她捉一只萤火虫。
他还去威胁偷偷抢占她劳动成果的学生,把对方吓到哭。
……
这些她通通记得。
不记得的人……
是陆钧言。
陆钧言注意到江宁脸上的浅笑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重的悲伤。
他低垂眼帘,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里面。
他的话题总会惹江宁不快。
又或者,不是话题的问题。
而是聊天对象是他,江宁就会感到不快。
陆钧言忽地想到,结婚三年,他对待江宁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越来越不耐烦……
越来越不当回事……
陆钧言感觉自己刚刚变得清爽的头又开始疼了。
卧室里鸦雀无声。
江宁与陆钧言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
陆钧言察觉到了,江宁一丁点也不想待在这里。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从头到脚释放出的气场给了陆钧言这样的信号。
陆钧言不明白,是他变丑了么?
还是他变得没有魅力了?
为何江宁对他的态度改变了那么多呢?
以前的江宁,满眼满心都是他。
而现在的江宁,却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可以……给我倒杯水么?”
陆钧言主动开口。
他想起以前他生病,从来不用他说,江宁都会提前为他准备好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还有切好的新鲜水果。
陆钧言看到江宁站起身,用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给他。
虽然不是烧开晾凉的水,但也是一杯温水。
水的温度透过杯子传递到他的指尖,又从指尖流经四肢百骸。
还没喝,陆钧言已经被温暖了身心。
江宁看到陆钧言喝了一口她倒给他的水。
只是一杯很平常的,用饮水机把冷热水兑在一起的温水而已,可她发现陆钧言竟然喝的有滋有味,比喝82年的拉菲还要陶醉的样子。
如果江宁没记错的话,这台饮水机还是她和陆钧言刚结婚那时候买的,如果陆钧言不记得更换净水器滤芯的话,那这水……
江宁拿了瓶矿泉水,默默喝起来。
她本来想问陆钧言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她点份外卖。
结果没等开口,她的肚子先叫起来。
“我也一上午没吃东西了,你想吃什么,我来点。”
看到江宁拿起手机,陆钧言一边下床一边说:
“不用点了……我来做。”
“你来做?”
江宁震惊了。
她看陆钧言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随时随地可能再晕倒,虚弱得只适合躺在床上休息。
然而陆钧言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张英气逼人的脸表情很认真。
江宁知道陆钧言会做饭。
以前她不知道。
但有一次在超市偶遇他和楚情雪后她就知道了。
她以为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其实没少为自己的初恋白月光下厨。
陆钧言注视着江宁,看到江宁眼里复杂的情绪变化。
“偶尔……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偶尔?”
江宁冷笑一声。
陆钧言这个用词错的离谱。
结婚三年,她可是一次都没有尝到过陆钧言的手艺。
“就算你亲自下厨,我也不会跟你重新开始的。”
江宁面色冷淡,声音斩钉截铁。
陆钧言跃跃欲试的心情就像被泼了盆冷水。
不过他不会气馁的。
“我并不是做每一件事都必须有目的……我就是想在你肚子饿的时候给你做顿饭,就这么简单……”
陆钧言淡淡地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江宁分明看到陆钧言高大的身体在摇晃,站都站不稳。
结婚三年里,她也曾多次带病进厨房为陆钧言做饭,只是陆钧言一次都没注意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