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尽，
潮湿的江风裹着码头的水沫拂过甲板，船舷切开平静的水面，扬起细碎的银白水花，轻轻漫过岸边的系船柱。
缆绳在船员的操作下缓缓收紧、收起，“班超号”飞翼艇如同苏醒的巨鲸，稳稳挣脱泊位的束缚，朝着主航道的方向缓缓滑去。
驾驶台内，仪表盘的淡蓝光晕映在金舰长的脸上，他指尖轻点控制杆，面带笑意转向身旁的徐教授：
“徐教授您听，现在运转的是这艘四十二吨级飞翼艇的低速发动机，声音轻得像江风擦过船帆，所以起步才这么稳。”
“等咱们完全驶入主航道，一启动高速柴油机，您不仅能听见引擎的轰鸣声变得浑厚有力，连船身都会带着向前冲的劲儿——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速度与激情。”
谈话间，大副迅速转向金舰长汇报，语气简洁明了：“金舰长，当前已进入长江主航道，请您指示：是否现在切换至水翼状态航行？”
此刻，
冷婉清刚从船舱，踏上水翼艇的甲板。
她最先触到的是：甲板上带着阳光余温的金属栏杆——这艇身比寻常船只窄些，倒添了几分灵巧。
忽然，
“叮叮叮”的提示音在舱边响起……
徐志摩的声音从驾驶室里传来：“婉清，抓好护手！水翼艇要加速航行了！”
冷婉清刚攥紧栏杆应了声“知道了”，
引擎便骤然轰鸣，尾流在江面上拖出一道雪白的痕，起初与乘普通轮船无异，直到速度渐升的瞬间——整艘艇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托起，竟径直离开了水面！
冷婉清低头望去，
两道银色水翼正稳稳扎在浪中，如仙鹤修长的腿，将艇身稳稳架起。
本该溅在衣襟上的浪花，此刻全在水翼下碎成泡沫，连颠簸感都散了大半，只剩江风贴着耳边掠过。
艇身贴着江面滑行，速度远胜寻常船只，却稳得能轻松端住一杯水；江边的树影、岸线，全像被按了快进键，沿着视野边缘飞速后退。
最妙的是遇上小浪时……
寻常船只会被浪打得上下起伏，水翼艇却像踩在软弹的弹簧上，水翼轻轻一抬一落，艇身不过微晃，反倒透出种乘风破浪的轻巧。
风里裹着江水的湿润气息，
却没有扑面而来的湿冷，连头发都只向后飘拂，半点水雾也沾不上。
而这时候，
“冷婉清，速进驾驶台！”
艇内广播突然响起金舰长的声音，急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全船武器射击试验即刻启动——23毫米高射炮首轮试射，艇尾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同步开火！后坐力大概率引发水翼艇剧烈颠簸，请全艇人员务必注意安全！”
广播声未落，
冷婉清已扶着栏杆快步走向驾驶台，身后紧随的枪声几乎贴着脚跟响起。
见她平安进入舱内，徐志摩脸上瞬间绽开欣喜，伸手便想扶她稳住身形。
此时，
指挥位置上的金舰长正沉着发布指令：“右侧液压姿态稳定器参数上调5%！重机枪连发时艇身倾角恐突破8度，必须提前抵消惯性！”
话音刚落，
“咚咚咚……”
轰鸣骤然炸响——整艘水翼艇像被巨手狠狠攥住又猛然抛起。
徐志摩反应极快，一把将冷婉清护在身前抵着控制台，才让她免于被甩向舱壁。
舷窗外，
23毫米高射炮的火舌在晨雾中划出炽热的橙红色弧线，弹壳砸在甲板上的清脆声响，竟穿透厚重钢壁渗进驾驶台。
金舰长却似全然未觉颠簸，左手稳稳扣住舵盘，右手迅速按下通讯键：“武器官立即汇报弹着点偏差！机枪组紧盯枪管温度，每射击150发必须强制冷却！”
就在这时，
控制台一盏红灯骤然亮起，液压姿态稳定器的指针疯狂跳动。
大副秦怀仁刚要出声提醒，金舰长已猛地扳动应急阀门，艇身的震颤瞬间减弱了几分。
徐志摩侧头看向怀中的冷婉清，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担忧……
但是怀里的冷婉清轻轻挣了挣，且语气轻松的说道：“志摩，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是军人，这点颠簸受得住。”
江面上的枪声仍在持续，阳光渐渐驱散晨雾。
徐志摩望着冷婉清绷得笔直的侧脸，忽然心头一震——这场试验里，需要被保护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自己。
此刻，
经金舰长一番精准调试，“班超号”水翼艇的震颤彻底平息。
原本因武器后坐力略显滞涩的艇身，瞬间化作一只有了生命的雨燕，翼尖轻触江面激起细碎银浪，
在宽阔的江面上灵巧地“翩翩起舞”——时而贴着水面划出流畅的弧线，时而微微抬升水翼，避开暗涌的涡流，高速飞驰间竟不见半分颠簸。
冷婉清扶着控制台边缘探头望去，舷窗外的晨雾已被阳光蒸散，江水在晨光里泛着粼粼金波，方才射击试验留下的硝烟味，也被江风卷着渐渐淡去。
徐志摩站在她身侧，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护她时的紧绷感，此刻望着平稳如履平地的艇舱，忍不住看向金舰长的背影：
“舰长，这姿态稳定系统的调校，比预想得还要出色。”
金舰长并未回头，目光仍锁定着前方江面，右手在舵盘上轻轻微调，声音沉稳如江底磐石：
“‘班超号’的优势就是水翼与稳定系统的协同，方才试射只是小考验。”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手按下通讯键，“各岗位注意，接下来进行高速转向测试，左满舵，角度30度，保持当前航速！”
指令下达的瞬间，“班超号”没有丝毫迟滞，如同雨燕旋身般灵活转向，艇身倾斜角度控制得恰到好处，甲板上未固定的工具都未曾滑动半分。
冷婉清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伸手抚过控制台旁的舷窗边框——这便是她与战友们日夜打磨的战舰，在风浪与炮火中，始终有着如“雨燕穿云”般的从容与可靠……
“班超号”转向测试刚收尾，江风裹着水汽还在舷窗萦绕，驾驶台舱门“哗啦”被推开。
通信兵攥着指令纸，额角挂汗快步闯入，利落敬军礼，声音急促却掷地有声：
“报告金舰长！指挥部紧急通知——当前巡航江段已布设鱼雷标船，命我艇立即切换搜索模式，探查后予以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