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引着林天启,穿过几道回廊,避开热闹的前厅区域,来到一处相对僻静雅致的院落。书房的门虚掩着。
林海敲了敲门,轻声道:“族长,您看谁回来了?”
“进来。” 一个沉稳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充满力量感的声音传出。
林天启推门而入。
书房内,檀香袅袅。林华振正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新移栽的几株灵竹,似乎在整理思绪。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缎常服,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那宽阔的肩膀似乎也承载了更多的重量。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
当那张威严沉稳、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入眼帘时,林天启心头一热,所有在外的奔波、厮杀、算计带来的疲惫仿佛都找到了归处。他大步上前,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
“爸!”
林华振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那深邃如渊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光芒,如同坚冰初融。他上下仔细打量着林天启,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几步上前,宽厚有力的手掌重重拍在林天启的肩膀上,仔细端详着:
“嘿!臭小子!回来了就好!”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父亲特有的豪迈,“嗯,结实了,也长高了不少!这肩膀,都快赶上你老子我了!” 他眼中流露出欣慰,随即关切地问道:“在大力学院混得怎么样?没给老子丢脸吧?”
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天启心中压抑许久的闸门。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随即化作一丝苦涩和沉重。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父亲关切的眼神,缓缓摇了摇头。
“爸……” 林天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历经磨难的沙哑,“学院……还行。但这次回来,不是因为学院。”
他拉着父亲在旁边的檀木椅上坐下,开始讲述。从大力神国那场惊心动魄的传承争夺战开始,到卷入皇室纷争,遭遇蒙剌等强敌,在生死边缘挣扎,最后甚至引动了那位神秘的“叫花鸡老板”出手……他讲得不算快,却将那份凶险、挣扎和无奈清晰地传递出来。
最后,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声音更加低沉:“……虽然最终侥幸活了下来,但……我的经脉,在强行催动秘法和承受那蒙剌的冲击时……已经……尽损了。”
“经脉尽损?!” 林华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震惊。他猛地抓住林天启的手腕,一股温和却雄浑的灵力瞬间探入其体内。
片刻之后,他松开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紧锁的眉头如同刀刻斧凿,眼神中充满了痛惜和愤怒。他重重地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唉!”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两步,背影显得有些沉重。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林天启,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有磐石般的坚定和无尽的父爱:
“孩子,伤……很重!父亲……能力有限,眼下确实帮不上你修复经脉的大忙……” 林华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你要给我牢牢记住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还活着,只要这口气还在,天大的困难,总有能解决的办法!山再高,也有路!海再阔,也有岸!只要人不倒,希望就永远在!”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林天启的心上,也驱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阴霾。父亲那如山岳般沉稳可靠的气息,给了他莫大的支撑。他抬起头,迎上父亲坚定而充满力量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嗯!爸,我明白!”
他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声音也坚定起来:“而且,我这次回来,正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可能修复经脉的办法!这,也是我急着赶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林天启说到自己并非全无希望,而是找到了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时,林华振那双因忧虑而略显黯淡的虎目骤然一亮!如同在无尽黑夜中捕捉到一丝熹微的曙光,那光芒中充满了急切与期盼。
林天启深吸一口气,将遇到那位神秘莫测的“叫花鸡老板”老者的经过,以及老者所言的、那如同传说般艰难却蕴含一线生机的解决办法,原原本本地向父亲道来。他讲得仔细,包括路途的凶险、成功的渺茫,没有任何隐瞒。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檀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林华振端坐在檀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缓慢地摩挲着光滑的扶手,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有听闻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的欣慰,更有对儿子即将踏上这条路的浓浓不舍与担忧。那沉默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在父子俩的心头。
许久,许久。林华振才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儿子那张年轻却已刻上风霜与坚毅的脸庞上。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哽咽:
“孩子……” 他顿了顿,仿佛在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明白了。我知道,你这一去,山高水远,凶险莫测……很可能就是经年累月,短则数年,长则……短时间之内,怕是再难回家门了。”
他看着林天启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那光芒如同淬炼过的精钢,坚硬而执着。林华振心中那最后一丝想要劝阻的念头也彻底消散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不舍都压回心底,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坚定而充满力量:
“你既然已经深思熟虑,决定好了自己的路,认定了那是你必须去做、该去做的事……那么,就放手去做!” 林华振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挺立,他走到林天启面前,双手重重按在儿子的肩膀上,那力道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和力量都传递过去。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柔和,却又带着钢铁般的坚韧,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刻在林天启的心上:
“但是,孩子,你要给我牢牢记住!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无论你经历多少风雨磨砺,累了,就回家!痛了,就回家!家……虽然可能给不了你翻山倒海的力量,也解不了你修行路上的万般艰难……”